园子内。
一曲唱罢,庄晚从下了台。走进后台的瞬间便瞧见了孟庭许,急忙走上前道:“怎么在这里听,你不是该在楼上吗?”
孟庭许露出苦涩的表情:“这事说来话长,就不提了。”
庄晚左右打量片刻,见他脖颈上淤青明显,心头一愣,脱口道:“远鄞他欺负你了?”
孟庭许深眸一闪,急忙道:“不是,不关他的事。”说完,也不知道如何把他和白延霜的事情说出来,便道:“他有要紧公务要处理,说让我们先回公馆。”
接着,把盒子交给他。
“这是我跟他在一家古董店发觉的好东西,想来想去还是你穿最合适。这就给你拿来了,正好你还带着妆面,要不要试试?”
低头看着盒子,庄晚神色一动,笑了笑:“究竟是什么好东西,还用这么沉的盒子装,我瞧瞧。”于是打开盒子上的锁,眼神往下一扫,一件精美的藕荷色戏服便出现在眼前。庄晚怔在那里,眼睛再也挪不开。伸手拿了出来,细细一品,惊讶地看向孟庭许,又看回戏服,叹道:“世上竟有如此美轮美奂的戏服!当真是瑰宝!”
孟庭许见他这么喜欢,也算是成人之美了,立马道:“我就说,除了你旁人是不会懂它的美的。”
庄晚高兴道:“这真的是要送给我吗?”
孟庭许点点头。
顿时,心里滑过一丝暖意。恍惚那年在心底落下的积雪被人捂化了,柿子树又开了花。真是高山流水遇知音,越发感动。
庄晚小心翼翼地拿起戏服,兴奋道:“那我现在就去试一试!”
孟庭许嗯了声:“好。”
过了会,庄晚从帘子后头走了进来。
虽然没有敲锣打鼓,没有戏曲报幕,也没有宽敞的舞台。他却捻着兰花指,迈着碎步,慢慢走了出来。
眉眼有神,双瞳剪水,顾盼生辉。
他演唱的经典的唱段是祝英台磨砚,梁山伯做文章,他忽然发现祝英台有耳环痕。
祝英台念白:“哎,你看什么?”
梁山伯唱:“贤弟啊,你我同窗三年。今日忽见耳环痕,只有女子戴耳环。贤弟啊,你穿耳朵为何因?”
祝英台唱:“梁兄你做文章不专心,为什么看来看去看不停?若说我的耳环痕,想起此事笑死人,祝家庄年年有庙会,村里人叫我扮观音。”
庄晚生动演绎,孟庭许似乎就要将自己代入梁山伯似的,竟开口哦了一声。
他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便真当自己疑心错了,轻声笑了。
庄晚托起水袖,道:“孟先生莫不是都背下来了吧?远鄞说你喜欢这个,还真是把你的喜好都拿捏死了。”
孟庭许面色一变,不好意思道:“说起他干什么,他嘴里说的话全都是唬人的,这曲经典,每次听都很喜欢。再加上今日你这身行头,真是好看极了。”
庄晚会心笑道:“你们俩倒是挺像,总是口是心非。”
说完,便要回去换下这珍贵的戏服去卸妆。
等他收拾好,伙计就带着二人走到园子外。庄晚左右看了眼,都没寻到白延霜的身影,一想今日不好接触,秦淮川找他办的事情只能耽搁了。
秦公馆的护兵走了过来,拉开车门道:“二位先生请上车。”
孟庭许见他眼熟,原来是之前在德国医院的那位,便问:“今日还是你当差?”
护兵憨厚地笑了笑:“嘿嘿,孟先生给您请安,今日还是我。”说着又跑到另外一边打开车门后回来。
庄晚问:“你们认得呀?”
护兵腼腆地说:“上回孟先生中毒,是我在医院守的他。沾了先生的喜气,后来得了五个苹果吃。原本我还以为监督他不喜欢吃苹果呢,那天晚上叫我把苹果给扔了。不知道怎地,后来又发了好些苹果给我们。”说着,眼神瞄向孟庭许,问:“孟先生还记得吗?就是春节的时候。”
孟庭许顿了下,回想起他说的那天晚上,他当时并不在家,不知道什么苹果的事情。后来是孟幼芝告诉他,秦公馆的管家送了好几箱苹果来。
现在仔细一想,该是秦淮川吃了冷青松的醋才这样。蓦地,脸色瞬间红了起来。
庄晚把眼一斜,笑着说:“看来是记得。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刚说完,忽然有人从角落跑了上前,语气带着哀腔,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扯着孟庭许的裤脚喊道:“先生事事顺利,先生洪福!求求先生赏我一个吧!”
孟庭许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护兵赶紧上来拉开这人,道:“你这叫花子,居然敢要饭要到这里来了,也不看看这是谁!”
庄晚瞟了眼,忽地蹙眉:“哎!你不是下午的那个?”说着,又掏了五个大洋。“方才我与你说的话你怎么全当耳旁风了?快快拿着走罢!”
只见他接过大洋,狠狠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谢谢先生!先生洪福齐天!”
说时,便抬起脸望向他俩。
孟庭许垂眼,顿时一惊。跟着,那人也似被吓到一般,手上一颤,五块钱便掉在了地上,嘴里愕道:“你——”
这一望,孟庭许猛地捏紧手心,道:“林石海?”
自己真的没有看错,那人真的是他。
可为什么他会是这副模样?如此落魄,还当街乞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