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狗屎运气吧五妹。”
“孟先生,该你摸牌了。”
孟庭许动作迟缓:“哦……六筒。”
过了会。
“孟先生又输了,给他满上。”
“孟先生,输了,快喝。”
“先生这牌不行啊,总是打给别人胡。”
三姨太侧身朝秦淮川喊:“川儿,你要不帮孟先生看看牌吧,他都喝了五杯了,再喝下去怕是要醉了。”
孟庭许脑袋懵懵的,所有人的话落在耳中仿佛都被放慢了。
他伸手摸着牌,顿了顿,看四条像五条,看五条像六条。忽然,一阵清新的风吹了过来,他微晃脑袋,看见了一旁白色的袖口。
“不听牌吗?”秦淮川问。
他蓦地一怔,孟庭许晃着脑袋扭头:“嗯?”
眼神恍惚,神情也有些迷离。
“听牌,打这张。”秦淮川指指牌,身体朝他靠近。
孟庭许咳嗽起来,点头:“嗯。”
其余桌上几人看得津津有味,三姨太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秦淮川真的来教他打牌了。
一局下来,他说一句,孟庭许打一张。
果然,这一局他赢了。
孟庭许感觉头越来越沉,花色逐渐模糊起来。
等再次睁开眼,他才发现自己躺在刚才的沙发上,四人全都散了,只剩一旁的秦淮川。他慢慢坐起,摸着身上盖着的毯子,这做工比他的长衫还好。明显一对比,他还真是个穷酸书生样儿。
醉酒
“醒了?”
“……”醒了,没完全醒。洋酒后劲十足,他现在觉得浑身发热,汗涔涔的。
秦淮川放下报纸,走了过来,伸手便要解他的长衫。
“你做什么?”他迷糊着问。
秦淮川看着目光呆滞的孟庭许,说:“庭许,你醉了。我帮你解开衣裳,会舒服一点的。”
“不,我要回家。”他断断续续地说。
“没关系,今晚睡这里也可以。”
“嗯?”睡这里,不行,妹妹还在家等着他。“不……不行,要回家。”
“你都站不起来了,如何回去?”秦淮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因吃醉酒通红的脸,“乖,听话,把衣裳脱了,我带你去洗澡。”
他喝醉了,醉得人晕晕沉沉的。
秦淮川低首,似乎也劝不动他,只得把人架在肩上。
一套动作下来,也算是轻柔。
孟庭许被晃得想吐,手上没劲儿,脑子想的却十分清楚。万一吐到他身上了,那件雪白料子的衬衣他可赔不起。故扭过身,脑袋一下子耷拉垂下,栽倒在秦淮川的臂膀。
秦淮川眼瞳一跳,探头去瞧他的脸。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想着他这动作这么暧昧,似乎是与自己想得差不多。
于是又把他往上颠了颠,好把他整个人抱起来。
不想孟庭许受这力量一颠簸,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酒气就从喉咙窜了上来,面色苍白,对着地面猛地狂吐。
“哎呀,吐了?”秦淮川提着他的后领,见地上一滩污秽眉头一皱,又怕这人摔倒,忙着扯他衣袖。
孟庭许看着地上的污物,地毯边儿都脏了。心里一急,就要跪在地上给擦干净。
“对不起,我擦干净。”
秦淮川手里捏着他的衣裳,力气不是一般的大,眼见他就要摸到那脏东西,手臂往回一收,孟庭许整个人就跌倒在了沙发上。
他踉跄地晃悠几步,手肘擦到了茶几上摆放的花瓶。一声清脆响亮的瓷片破碎声响起,花瓶里的梅花落在脚边。
屋外的范文生听见里头的响动,起先是紧张地僵直了脖颈,随后里边儿又安静下来。没听见秦淮川有什么吩咐,现下他也不敢进去,又松了口气,原地等着。
他知道秦淮川的脾性,在他手底做事这两年,分寸感把握得还算不错。
以前没见他对什么感兴趣,平日就去戏园子听听曲儿,楼里喝喝茶。窑子是不逛的,身边儿想亲近他的女人不少。偶尔和别家少爷小姐说一两句话,多数还是愿意自己呆着玩儿他的马和枪。
港口来货了,他亲自去关口检查,怕西洋参杂些坏家伙事儿,大烟缴获全部焚烧,毒物一律不准放进来。
海关数他的号令才敢放行。
毕竟秦鸿莲升职去了山西,愿意巴结秦家的人就算排得上队也拿不到号。
像今天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倒是第一次见,范文生也没管他是男是女。
总之,秦淮川的意思他大抵明白就是了。
这个人想试探孟庭许,要是发现孟庭许跟个白开水一样无味,说不定等会儿就把他从房间里扔出来。
瓷瓶碎裂的声音让孟庭许的酒醒了一小半,心里打鼓没个底,原先地毯可以洗了给人家,现在这个瓷瓶碎了,根本没办法复原。
以自己一个月十块大洋的工资,不吃不喝攒一年也才一百二十块大洋。他赔偿不起,也没办法赔人家。
眼珠子一转,懊恼不已自己为什么要吃那两口酒,就算是挨他一枪子儿也不应该吃醉的。
秦淮川一脚踢开地毯,回身见他脸上表情难看得紧,心知那人是被这摔碎的花瓶吓着了。表情冷淡,但仔细一窥,还是能瞧出来他心里的意思。
又想逗逗他,让他赔这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