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用她上辈子学到的一句话就是:广积粮,缓称王。
让子翼继续做皇帝,就是天命归武,让子翼在武国禅让,那武国成乱臣贼子了。
当然其他诸侯国也可以污蔑武国挟天子令诸侯……啊,好像还真没污蔑……不过有谭国赵国,甚至翟国为武国站台,这件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面子上算过得去。
很多时候国与国之间争的就是一个面子,面子过不去,他们就要动里子了。
“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让我听话吗……”子翼身心俱疲,“我不仁,你也就能不义了。”
他真的累了,不想再多费口舌,想那些弯弯道道。
“那妖魔操控皇帝,篡权大燕,表哥就没想过要铲除他们吗?还是你真的被束缚太久了,连这样的想法都不敢产生。”商悯淡淡道,“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只需要你做一个皇帝,一个用于聚拢民心的皇帝。你做你的贤君,我做我的忠臣,我们各司其职,你我声名将广传于天下,你懂吗?表哥不信,也没事,你且看看我如何做吧。”
子翼沉默片刻,“我……”
商悯眼神扫来,他改了口:“朕会照做。”
商悯没把他当皇帝,也没把他当什么皇子,更没把他当表哥,可他也不是个纯工具。商悯觉得自己还是挺照顾他的,她确实想信守承诺,尽量让子翼活下去。
但是不打压他又不行,他毕竟是个皇帝,登高一呼起到的政治能量是巨大的,商悯得让他对自己的地位有数,别乱翻腾。
商悯想了想,怕这小子一时间想不开,干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情来,于是道:“陛下,咱们是光复人族天下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子翼逐渐醒悟。
“表哥不适合做皇帝,你和我都知道,皇帝不该是表哥这样的,他应当拥有绝对的权力,和绝对的手腕。悯儿很庆幸,表哥谦逊而不倨傲,并非那蒙蔽视听的昏君,只是生不逢时,遇上了妖魔,又被那妖推到了那个位置上。”商悯话语轻缓,“可是人族需要这么一位皇帝来聚拢人心,人族也需要凝聚在一起力挽狂澜,如果有了表哥参与人族大业,打败妖魔就会容易许多。表哥站在我这边,所做的正是身为一名皇帝该做的事啊。”
子翼愣愣地看着她,忽然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商悯:“……表哥好爱哭啊。”
子翼仰面流泪,用粗糙的麻布衣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水,“让表妹见笑了。”
等他平复好情绪,商悯微笑道:“走吧,表哥。我去做我的武王,你来做你的皇帝。”
他们踏出房间,商悯落后一步,示意他先走。
子翼也知道人前必须如此,便一步踏出房门。
商悯的两名下属霜降和凝露守在门前,顺着楼梯向下走,苏归正在驿馆一楼,透过敞开的大门看着外头白雪。
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来北地,血脉里传来的感觉十分熟悉,寒冷的气候让他感觉很适应,比在宿阳和西北要适应。
子翼一看见苏归就感到有些畏惧,这根恐惧来源于未知——苏归是何时投武的?
连带着对商悯也是又敬又怕。
他又不蠢,单看一路上商悯的两个下属还有苏归对她的态度就知道了。
他本以为商悯也是奉命行事,听从武王调遣,可一路看来他发现商悯不是什么听人行事下位者,她安排的事情手底下的人会尽力去办,苏归也堪称对她言听计从。
若非如此,苏归为何是那种态度?而且武王已经死了,子翼的猜想便做不得数了。
商悯不是听武王的,那会是听谁的?难道是武王没死的时候听武王的,现在才是自己做主了?可是这样的话,商悯不足以使苏归顺服。
“陛下,请移驾。”苏归侧过身,一丝不苟地行礼。
子翼压下心中的忐忑,在他的护卫下离开了驿站,穿过驻守的黑甲军,登上了归城的马车。
这马车也是临时拉来的,是武国两个时辰内能够找到的规格最高的马车,共有五匹马并驾,车身整体呈朱红色,上面用彩绘画了虎爪踏云的图腾,车缘有五爪龙纹盘踞。
这是王侯级别的车驾,只有武王商溯出行时能够乘坐。武国没有六驾马车,六驾只有天子能乘,武王若有就是僭越。
子翼下意识去看商悯车架,是四匹。
想来是为表敬重,自降一匹,他松了口气,在众人的注目下登上了那顶朱红色的五驾马车。
商悯也登上了四驾马车。
临时拉来了车马,但是衣着服饰之类的都还未备齐,其实本也可备齐,但这里没有皇帝该穿的衣服,还不如就一身粗布麻衣进去,不落刻意,也好在众臣面前显露“陛下、武王坚定勇毅艰难归国遍尝颠沛流离之苦”……总之就是作戏。
苏归未乘车,而是骑马护卫左右。
这支黑色的队伍护佑着中间两个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