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点……我孑然一身,实力也过得去,无甚弱点。”敛雨客沉思,“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当然是人族落败,被妖族食尽。”
“是了,这便是你的弱点。”商悯道,“不管你如何而来,终究是为人而来的。今天自我离开皇宫,我就在想,换我是谭闻秋,我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把你逼出来。”
舍弃道德,舍弃作为人的观点,从妖的视角出发和思考。当她视满城百姓为口粮,而她的对手却重视人命,不忍世间生灵涂炭,她自然而然地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若要让敛雨客现身,不需要使用什么缜密的连环计,只需放出话来,若他不出来就开始对百姓下手,那敛雨客不出来也得出来。
还没等商悯出言提醒,敛雨客便自己想到了这一层。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多少有了数。
“亲自出手杀敛兄,谭闻秋自己也会有暴露之危,将保护身份和杀了敛兄的重要性放在天平上比对一番,她心中自然会冒出一个疑问,这是值得的吗?”
商悯顺着这条线思考下去,道:“若是让她认为杀了敛兄不仅无法解决问题,还会招致自身暴露,得不偿失。这危难是否就能停了?”
要是敛雨客真被逼到和谭闻秋打斗,那双方虚实就藏无可藏了,对谁都没有任何好处。
“敛兄,和圣人相关的事我不懂,可能你比较懂,但是我问了你又没法答,难办。”商悯摸摸下巴,“不如这样,我们假装有不止一位圣人转世现身,这样谭闻秋就能知难而退了,省得她再想东想西搞出些损招来。”
“此计可行。”敛雨客在短暂的深思熟虑后道,“谭闻秋想杀我的前提条件是敛雨客只有一个……可若是杀了一个还有一个,她就要仔细掂量掂量这么做值不值得了。”
商悯也在沉思。
她脑海中再度复盘了一遍谭闻秋的行事逻辑。
谭闻秋因敛雨客威胁过大而要杀他,于是想设下陷阱引他现身,然后再出手。不是以妖为饵,就是以人为饵,因敛雨客的目的是救世除妖,他只对如何救人和如何除妖这两件事感兴趣。
阻止谭闻秋的办法,就是让谭闻秋认为她就算杀了敛雨客,也不能将威胁全部解除,反而可能会导致无法预料的后果,这后果对妖族大业不利。
这样的逻辑说得通,也符合谭闻秋的作风,且具备较大的可行性。
但是商悯脑子里一刹那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谭闻秋在知道解决不了问题后放弃围杀敛雨客,自己直接不出现,转而屠杀百姓泄愤呢?
这损招,妖族不是做不出来。
反正就算宿阳城出现大量伤亡,直接推到胡千面身上就好了,跟她谭闻秋没什么干系。
至于宿阳人被妖大面积屠杀会不会导致本就不稳的大燕江山更加飘摇,这几乎没什么悬念。是会江山不稳,但是债多不愁。
敛雨客的存在让谭闻秋甘愿承担巨大的风险,她觉得她要被敛雨客逼得退无可退了,这样下去敛雨客挖掘到她的真实身份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种被逼得几乎狗急跳墙的心态,才是谭闻秋迫不及待要杀敛雨客的关键所在。
商悯顿感棘手,嘶了一声,快速思考起额外的对策。
假设谭闻秋只是想单纯恶心一把敛雨客,他们该如何应对,如何挽救宿阳城的百姓?
她想了不到三秒,就得出了对策。
——告诉谭闻秋,敛雨客早已经离开宿阳了。
要是敛雨客早就在寿宴之变后离开宿阳,那么谭闻秋围杀敛雨客就是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什么以妖为饵以人为质也没必要搞了。
敛雨客走了,谭闻秋也多半不会想着多杀点百姓恶心他一把,因为在他走了之后再杀人就相当于抛媚眼做给瞎子看。
人都走了,你还在这儿表演什么?嫌自己的位置坐的不够稳吗?想让大燕这好用的棋子倒得更快吗?
商悯越想越有戏,忍不住击掌,振奋地笑道:“敛兄,我悟了!咱们根本没必要跟谭闻秋玩儿,直接走就是了,让她带着自己的妖在宿阳玩去吧。”
谭闻秋压力如此之大,是因为她不知道敛雨客会不会走,又会在什么时候走。因为她不知道,所以她才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
想通了这一点,那么一切可解。
敛雨客不料商悯想法变得如此之快,忍俊不禁道:“你又想到什么了?是我脑子比不上你这样的年轻人活络了吗?”
“不过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商悯笑道,“复杂之计,却有最简单之解法。何必逞一时之快?我等目光要放在数年之后,那谭闻秋让她一时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