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小蛮把商悯从子翼床边晃醒,接下了替太子守夜的活儿。
“师祖和师傅在外头等你。”她传音道,“你瞌睡怎么这么多?清醒清醒。”
商悯小心解释:“这两日一直担心殿下还有师傅师祖,没怎么休息,偏偏一打瞌睡就被姐姐发现了。”
“你还顶嘴?”小蛮上手去揪她的耳朵,但是一点都没用力。
“不敢不敢。”商悯讨好地笑笑,一溜烟钻出去,“姐姐辛苦,我走了。”
商悯表现得疲惫是有原因的。
她本体在大西北的荒漠骑马飞驰,遇到荒村就去取水找吃的,再打一会儿盹。打盹是顺便的,是马需要休息,找水和食物的也是为了让马保持体力。
商悯在路上为了找点吃的甚至开始在沙子里挖沙鼠。
沿路都是荒村,村民要么是被征召为杂役民夫,要么已经南下避祸。每个村子每户人家的粮仓都干干净净,老鼠来了都得瞪眼。
没有马匹代步,去谭国的路必然更加艰难。
早知道就不把那骡子放走了。
当时想那骡好歹跟她一起冲锋陷阵了,她骑马跑了骡子在后面追不上,能不能活就看它造化了……可是食物短缺是致命的。
哪怕带着大把大把的银票,荒郊野外也没有粮食可供交易。
商悯自己还能再撑几天,马没有粮草补给可是跑不动的。
她已经到了运河附近,正站在马匹的鞍子上眺望那个方向。河边有茵茵绿树,遥遥望去能看到有船来往,看其样式是货船,有的船上悬挂谭军军旗……
商悯险些忘了,既有运河,当然也能走水运。
此处已经无限逼近谭国地界,这段运河是被谭军把守的,而李国的运河则不是。
商悯忽然想起,苏归的沙盘上重点标注了运河的位置。
若她是苏归,便会在收复陇平城后沿运河一线挺进。
如此一来可避开陆路运粮遭遇谭军突袭,还可将粮草运至李国中转,补给船乘运河一路随着挺进的燕军进入谭国,打到哪里,补给就跟到哪里。
这般,粮草之危可解!
长久的相处和教导,令苏归了解商悯,也让商悯了解了苏归,她有八成把握苏归会如此行事。
商悯深思许久,看了眼身下累得不轻的马,翻身跃下,拍拍它的马头:“接下来用不到你了,我要乘船……罢了,你就和那驴一样功劳在身,我不好杀你。”
她解开马鞍子甩在地上,取下水袋、武器别再自己腰间,再用衣服盖住,最后在战马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走吧,你自由了。”
马条件反射地向前跑了几步,然后停下回头看了看商悯,居然不走了。
商悯对它挥挥手,一脚深一脚浅地向运河走去,马就在那站着,看着她远去。
……
“我和你师傅明日得走了。”
胡千面站在皇宫一角的阁楼上,身边是满脸疲色的涂玉安,手下撸的是变成白毛小狐狸形态的商悯。
现在胡千面没穿那套赤红太监服了,手里也没拿着那根浮尘,反而穿一身藏蓝色的常服,身体站得直溜溜的,眉头深锁,玉簪束发,人模狗样,跟以往扮演太监时不阴不阳的气质格外不同。
商悯刚才在他手底下偷瞄了他侧脸好几眼,要不是他身上香喷喷的狐狸味儿没变,她还以为胡千面被夺舍了呢。
胡千面要走,商悯略有惊讶,但细想也觉得合理,毕竟他身份暴露,留在宿阳也只能藏在暗处或者换个身份,要是离开宿阳,说不定能有更多的用武之地。
当日在清秋殿,商悯就有对此事所预感。
但是涂玉安怎么也要跟胡千面一起走?
他们俩关系密切,这是众人皆知的,胡千面暴露,确实会影响到涂玉安,可是也并非非走不可。何况,谭闻秋已经安排涂玉安留守绣衣局了。
不过,绣衣局离了涂玉安也不是不行,反正还有碧落……
谭闻秋在这个节骨眼上改变主意将胡千面和涂玉安调离,肯定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商悯照旧发扬白小满没脑子的特点,直愣愣地问:“师祖和师傅要去哪儿?”
“哪儿都去。”胡千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