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招福白了他一眼:“就看见皇上从娘的屋子里走出来啊。其他我还能看见什么。”
魏尧遗憾的点了点头,云招福看向他,问道:“那接下来皇上和娘,就一直在水月庵里相聚吗?那里是佛门圣地,不太合适吧?”
“嗯,的确有点不合适,所以我估摸着,我娘过段时间,应该就要回宫了。”魏尧将先前被云招福拍在书案上的书重新翻开,坐到了书案后头去。
云招福捂着嘴,满脸的惊愕:“回宫?那……还是淑妃娘娘吗?”
魏尧但笑不语。
云招福接着猜测:“其实我觉得吧,若是能回归原位就好了,如果回宫不能回归原位的话,那意义就不大了,后宫里面,官大一级压死人,娘现在在水月庵里逍遥自在的,若是回宫之后,位分低了,随便个什么人都能欺负她的话,还回来干什么呢,你说是不是?”
“嗯。”魏尧似乎很赞同云招福的话:“说的有理。”
云招福又问:“所以,回宫是回归原位吗?”
“这个……现在还说不准。”魏尧伸手在云招福挺翘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莫测高深的来了一句:“要等。”
至于等什么,云招福实在想不明白,可问魏尧,他也说不明白。
七月底的时候,杜家的案子终于由三司会审出了结果,当年山东水患赈灾银两丢失与山东知府李仁义全家被灭之事,杜家实在脱不开干系,案件层层剥盘下来,杜家一力担下了所有罪责,本朝实行仁政,皇上因念杜家早年有功社稷,便未曾判灭族之罪,而是功过相抵,杜家举家流放岭南之不毛地,男充兵役,女入奴籍,永不录用。
这个消息在京城中传开,可以说是近年来京里发生的最大一桩案件了,杜家当初有多显赫,如今又有多嘲讽,杜家一家两百余口人,分成两队,戴着枷锁和铁链,一个连一个,自刑部大牢走出,走在繁华依旧的朱雀街上,接受众百姓之唾弃。
山东水患,杜家贪污灾银,导致当年水患死伤过万,那么多条人命,还有山东知府被灭门一案,如今也真相大白,被公诸于众,围观老百姓们自发的准备了好些烂菜叶,等到杜家满门趟过长安街出城时,烂菜叶等秽物尽数砸在他们身上,人群中不时传出污言秽语,全都是骂杜家狼心狗肺的。
云招福和魏尧坐在常胜楼的二楼雅间,凭栏而坐,将长安街上的情形看的分明,云招福深吸一口气,叹了叹,她对面的魏尧放下杯子,问道:
“觉得他们可怜?”
云招福缓缓摇头,软声说道:“不知道怎么说,心里闷闷的。这种家族式的惩罚太不近人情,做错事的是杜将军和其他少数几个人,却要这么多人为他们的错误而付出惨痛代价。你看他们这些人里,有好些都是娇弱的姑娘,一路从京城流放到岭南,她们中有多少人能撑下去,又有多少人撑不下去,唉,不过就是生错了地方,进错了门,一辈子就这样赔进去了。”
云招福的声音在雅间中传开,与楼下嘈杂的叫骂声形成相应对比,魏尧眉峰微蹙,转过了目光,云招福撑着下巴,目光盯着那些披头散发,身戴枷锁还要被围观百姓们打砸的狼狈女子们,杜家直系的亲属,大多没人敢砸,苦就苦了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仆婢们,有两个小姑娘,不过刚留头的年纪,就因为卖身到了杜家做杂役,如今就要被牵连受这样的苦,委实可怜。
“这些只是看得到的,还有那些隐藏在背地里看不到的,如今的世道,女子是绝对的弱者,身在高位,自然没人敢欺凌,然而到了岭南,这些十三四岁,十七八岁的姑娘,难免不会成为那些心怀恶念之人盯上的猎物,她们将遭遇什么,简直不敢想象。”
云招福说完这些,大大的叹了口气,才发现从刚才开始,魏尧就没有说过话,收回目光,抬眼看向了魏尧,只见魏尧侧着脸,目光幽深的盯着楼下的已然走远的队伍,面容沉静的仿佛一尊雕塑般,而最让云招福感到意外的是,从魏尧的眼睛里掉下来的两行眼泪。
云招福以为自己看错了,站起身,探向前,伸手等住了从魏尧脸上掉落下来的泪珠,冷冷的,已经没什么温度。
魏尧感觉到云招福的动作,这才回过头,看向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便低下头从自己的袖袋里掏来掏去,云招福见状,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他,魏尧接过后,将脸上的泪擦干,放下帕子,呼出一口气。
云招福不懂他为何这般,试探问道:
“你是为谁这么感慨?杜将军,还是杜侧妃?”
先前云招福也看到了杜侧妃,她脸色苍白,穿着一身囚衣,还算干净,与不知道是她母亲还是婆子的一个中年女人靠在一起往前行走,百姓们的烂菜叶等秽物并没有砸到她的身上,不至于让魏尧这样吧。
魏尧摇头:“不是为杜家。是为……裴家。当年裴家举家被流放之时也是这样的场景,唯独不同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