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六四年拉律马来西亚
卢卡斯·克林从剧烈的头痛中惊厥而醒,空气里是阵阵叫人作呕的霉味热浪,还未完全睁开眼睛的他低吟,试图侧身过来,却发现身下是泛着潮气的水泥地。
这是什么鬼地方?迷糊着弹开了的视线里,他竟置身于一间真正的地牢。
自己的手脚统统被沾着血渍的铁链烤上,他的双腿上是大块的黏土和脏泥。身旁是一堆堆的干草,猝然间,这草堆开始发出悉悉索索作响的怪声,只见一只老鼠飞速穿越至牢房的大门,从门缝中跑了出去。
卢卡斯低咒,这才想起自己是奉命前来,而这是他和尼古拉斯的第一次穿越。那不知廉耻的情敌又在何处?
暗无天日的小狱间中,他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这几平方米的空间就被四面掉漆的残垣所包围。细观自己的双臂,他的皮肤偏小麦色,干凈处光亮透明,他身穿米黄色的狱衣,背上有些带着疼痛的瘙痒。
将上衣褪去,他发现自己的后背遍布了血痕。而这狱衣上写着闽南语中的「囚」字。多处的墻角上是过往囚徒刻下的谩骂和遗言。
他居然看得懂这些文字,看来他是直接附体到了象牙在这一世的皮囊中。
这一世是什么样的剧情?他叫何名?又背负着尘世间的什么恶咒和不幸?不论如何,他需要尽快逃出这个看似是死罪无疑的囚室。
「餵!」少顷过后,一个洪亮却生硬的人声打破了他的沉思,「执行日!进餐!」
牢门下方的一小块空隙猛地被打开,原来这是餵饭处。卢卡斯不情愿地瞥了一眼那带着餿味的米饭,儼然感到饥肠轆轆的他别过脸去,并没有要上前接住的意思。
「在干什么吶?!还不快爬过来?!」
卢卡斯深吁一口气,匍匐着靠拢过去,淡淡地探问道,「何时行刑?」口中道出的,是和看守一致的奇特语言。
「十分鐘之后!」
眼见着那身影意欲抬脚离去,卢卡斯低嚎道,「我是谁?这是哪里?这是几几年?什么国家?」
看守窒住了片刻,再漏出了咆哮般的狂笑,他的脚尖再次对准卢卡斯的牢间。「这将死之人不会是真的神志不清了吧?」
「回答我!」卢卡斯冷冷地低吼,本想尝试施展妖术的他却窒住了片霎,差点被胸口处的郁结之气呛到,看来身上的伤还未能痊愈。
那讥笑中的男子蹲下身来,目光找到衣衫襤褸却一脸正气的囚犯,那短暂的对视中,他狰狞的淫笑显得尤为卑鄙,只听见他露出带着口气的黄牙,慢条斯理地嘲讽起来。
「陆坤茨,你小子之前的嚣张气焰去哪里了?老大要是知道暴徒们疯了的消息,肯定会多赏些好处,好啊,看在大爷我心情备好的份上,这他妈的是南洋!一八六四年!你马上就要死在『海山』的刑场之上!」
幸好卢卡斯对东南亚的歷史不完全陌生,毕竟自己有泰国血统。海山?南洋?一八六四年?这难道是天地会组织衍生下来的黑帮团伙?他只记得,『海山』和『义兴』是当地规模最大的两个敌对私会党。
而陆坤茨,是他此世的名字。
他必然是得罪了海山组织。暴徒们?或许今日被处决的,不止他一人。在被看守们押送出去的途中,卢卡斯感觉,这地牢虽阴潮简陋,但戒备却颇为森严。没过多久,他就和其余的暴徒们会合在一起,继续垂首前往海山集团内部的行刑场。
几只白尾知更和白顶咬鹃在高处的木桩停歇,俯瞰着十几个将死之人默默地排成一字型,而虎背熊腰的刽子手看似早已准备就绪。
梅雨之后是高照的艷阳,卢卡斯艰难地吞咽,空气异常湿热,就连呼吸都叫人汗流浹背。好在他应该不会有时间去习惯东南亚的气候了,难道这也意味着,此次穿越会立刻以失败告终?
可在即将行刑时,只听见一道不合时宜的高声嘶喊,「这些人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处死他们?!啊?你们回答我啊!」
「小姐!小姐!快些回去吧,不然雷少要把我们抽筋扒皮了不可!」
「好啊!瞒了我这么多年!好一个聂狄雷!等他回来,我要拿他试问!把这些人统统给我放了!」
「小姐!不可以的!这些是暴乱中的敌对分子!不能放人,而且今天必须被处刑!小姐听话,快快回府,这里不是您该来的晦气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