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寻觅到尼克的那天起,弗德鲁夫人就好像着魔了一般,每天都来探望他,他们日日渴盼着领养他的手续能够快点通过。夫人鐘爱于与小尼克的闲叙,他是那么的不諳世事和直言不讳,却又仿佛被某种尘世间的沧桑所浸染。她给他取名为尼古拉斯,意思是胜利者。
在这对夫妇身上,尼克看到了可以远离邪恶而步入新纪元的可能,他也开始憧憬能够被成功抱走的那一天。当然了,当查尔斯听闻此事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打破尼克的美梦。
小小年纪,该隐就对各种处方药剂的药效和副作用了如指掌,以副院长为首的某些工作人员们实则需要大量的药物来稳定精神,其中还不乏止痛片上癮的例子。该隐早就开始和药房的药剂师合作,假借家庭医生的名义开那些本应该被严格监控的处方药,然后再卖给需要药品的员工们,以此获得零花钱和其他特权。
而因为某些副作用,该隐还和副院长狼狈为奸,在一些新生身上做实验,一旦东窗事发还可以借机向堂区领导申请更多津贴。作为多个当地政府捐助和管辖的儿童救济站之一,这些不过是体系腐败和晦暗的冰山一角。
在和院长一同下楼的那天,弗德鲁夫人的拎包已经埋下了该隐偷偷丢入的特级处方药。而当大家有说有笑地步出大门之际,该隐和几个男孩装作鲁莽的模样,一把撞上了弗德鲁夫人,她包里的几件物品即刻散落一地。
霎时间,眼疾手快的院长便瞥见了那截尤为显眼的深黄色塑料小瓶,他弯腰将其捡起,迅速扫视了瓶上的註明——这通常是帮助治疗严重精神疾病患者的药。而在领养的申请标准中,最大的忌讳之一便是潜在养父母的精神问题失常。
院长蹙眉,却佯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在夫妇略显尷尬和仓皇的惊叹声把小瓶塞进了她的拎包。
这些天,尼克还惊讶于哥哥异常的慷慨与和善。查尔斯今早还特意要求厨房的阿姨给弟弟做了他最爱吃的茶点。但是早已学会警觉的尼古拉斯不认为这是什么橄欖枝,但是确认过这点心是无毒的,饥肠轆轆的他将其狼吞虎咽了下去。
回到宿舍的查尔斯提及了去地窖搬东西的需求,希望弟弟能够和他一起去,犹豫了片刻,尼克还是跟上了哥哥的脚步。
在尼克俯身尝试寻找指定物品的时候,查尔斯嘴角隐现一抹阴冷的淫笑,他将地窖的门「砰」的一声合上,并上了锁。该隐带着洋洋得意的积怨上楼,他早就在等待这一天,除掉亲生弟弟的这一天。
整整两天两夜,尼古拉斯就躲在地窖的暗处呲牙,里面存放着一些生马铃薯和红薯,而怒不可遏的他拒食这些东西。寒夜里,多个角落陆续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他还能听见老鼠在窜动和做窝。
当时的尼克还未发掘自己海妖的魔力和操控力,但是他很快就会察觉到这一点。布莱尔之前在录音棚所试唱的,就是尼克之后取代哥哥所演绎的第一首曲目,尼克一开口就惊艷全场,那潺潺流水般的绕梁之音顿时就令所有人将刚刚发生在福利院的悲剧遗忘。
就在尼克感觉越来越无助和绝望之时,大门「哢嚓」一记被开啟,原来是来取工具的维修大叔。他敏捷地起身,因为过于饥饿和虚弱,略感眩晕的他将身子倚靠在壁砖上,喘了几口气,这才走向大门这边。
可是大叔可不会如此轻易放他走,平日里就稍显猥琐的男子,在瞄见尼克绝世的容貌之后,被迷惑地丧失了心智,他猛地抓住男孩的手臂,要跟他「谈条件」。
尼克低咒了一句,回首时,脸上是积攒已久的盛怒和横暴,他的周遭即刻形成一团带着戾气的墨黑涡流,宛若被恶魔所俯身,那琉璃绿的剪瞳浮泛出狰狞和残暴的幽光。男子在一剎那便双膝下跪,浑身哆嗦着乞求尼克的原谅。
急于復仇的尼克还未意识到是自己的超能力开始显现,挣脱了男子之后,他便试图去寻找哥哥的踪影。此时的该隐刚刚完成了晨练,准备上楼回寝室的他还盼着尼克会死在地下室中,不曾想,一抬首便看见弟弟出现在自己面前。尼克手上还攥着小容器,他方才喝了至少十杯水。
他佇立在最高层,俯视着亲生哥哥,眼里是难以言喻的悵恨和悲痛,「······为什么······」
亚伯的轻哑被该隐打断,只见哥哥沾沾自喜地冷笑,「领养申请被拒,你再也看不到弗德鲁了······」
黑色的鏤空螺旋楼梯復古却腐朽,为了安全起见,所有孩子都不准许在上下楼道时喧哗打闹。
此时此刻,用手扶住护栏的该隐还刻意斜视了一眼这架空了的中央通道,回眸的他发现,亚伯的神情比之前更为愤懣,他甚是满足地低喃起来,那尖细和令人生厌的声调击破了亚伯的最后一丝理智。
「我的小弟啊,想通吧,只要我还能喘气,你就不会有好日子过······我都感觉,自己此生的使命就是来拖你下地狱的······」
倏地抓住哥哥的衣领,亚伯咧嘴一笑,那是该隐从未见过的惨笑,那一刻的他慌乱起来,亚伯的身上仿佛有乌黑的瘴气在攒动和飘浮,那骇人的玛瑙绿妖瞳在一瞬间便溢满了兇残和冷冽。那能够将人的神志吸入深渊的两方深珀绿映射出该隐的惊悸和恐惧,他的双唇无法抑製地剧颤。
在亚伯的威慑之下,竟然道出了这些年真实的心声,「······只怪你太俊美太夺目,同一个娘胎里的孪生,为什么你就那么妖艷······」
该隐的上半身已经被凌驾于凄冷的空中,亚伯就好似失控了那样将他整个人都推攘上了狭窄的护栏。
在一阵惊厥之后,尼古拉斯·米勒低喘着惊醒,哥哥眼中那残存的凄切和悲惘还歷歷在目,距上一次梦见该隐,已有些时日了。自从布莱尔步入了他的生活,那些不断浮现和痴缠他的噩梦场景慢慢地开始淡化。
对于尼克在福利院的这些过往,布莱尔并没有深入的了解,况且,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尼克并不愿过多透露其中的细节。但是她知道,在被米勒先生领养之前,尼克的童年生活是艰辛和坎坷的,即便是想要探询更多,她也明白,于他而言,很多回忆是不堪回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