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来往的友人中,亦有出身于修真世家之辈,”赵莼将茶盏按在桌案,发出轻响。她所说之人自然是丰德斋主人沈青蔻,不光如此,她对修真世界的多数了解,也是素日中沈青蔻告知于她的,“对那些家族中阴私,我也曾了解一二。”
听闻这话,佟家兄妹不由神情一顿,双唇俱是紧紧抿起,倒比先前更像是一对同胞兄妹了。
“长久困于一隅之地,眼界亦会变得狭小,宗门从不限制弟子外出历练修行,便是因此缘故。世界不是刻在玉简、书卷上的字迹,也不是浮在他人嘴边的话语,世界,是在脚下。”赵莼把茶盏一转,看向神情怔愣的二人,“常言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家族给了你们所需的一切,你们可以无所忧虑地修行至今,与此不无关系。
但祸福相依,它也限制了修士的眼界和脚步,你们二人困在剑光境九年,多也是和其有关。”
她坐得极正,脊背挺直,问道:“你们受家族所赐,方有今日所得。等到发现家族不能给予你们所需的东西时,便转身离去,另寻它主。家族是这般,门客也是这般。你们来到此处,是奔着剑君之名,期望能得到指点有所进境。然而有朝一日照生崖对你们助无可助后,你们怕也会选择另投他人门下。”
赵莼越说,佟家兄妹脸上的难堪之色便越重,等到话音落下时,两人已是羞惭至极,乃至埋头不语的程度。
“剑君所言不假,”终是由佟思微开口,长叹一声道,“脱离家族那日,族中长辈对我二人亦有此言。为人者,一旦有了一回的不忠,便再难得到第二次信任。只是——”
她双眉拧起,似是有所纠结,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与兄长既已行至此处,就再无反悔的可能,若剑君因我二人的忠诚而心有顾忌,我们愿与您契定!”
契定,是在誓言之上的实物契约,受天道所理。
古时的契定,门客与仆役都可行之,但到了今日,唯有奴仆才会作下契定,门客与主人并无贵贱之别,自也不能以契定相限制。
赵莼两眼微抬,倒是未往此处去想,签下契定后,对他二人的限制甚至比族碑还大,因着天道的介入,稍有不臣之心,即会是性命攸关的雷罚。
“你二人可想清楚了,做门客可不比世家轻松,待人接物,诸多杂事都需代奴仆出面处置。我素日修行练剑,也无多少机会能作指点。”话到此处,便是事有转机。
佟家兄妹中,应是小妹做主更多,只见她从座上站起,领着兄长佟谨训道:“剑道修行多是自身之事,能得剑君指点一二就已满足,若还不能寻到契机突破,就只能是我等天赋不够了!”
佟思微眼中神光大动,复又长揖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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