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将军,你当时怎么恁大的胆子,敢放吐蕃铁骑进阵的呢?”
战后,有边军军官问升了官的杜敢杜都尉,想讨些临阵对敌的诀窍。
“吐蕃兵精于骑射,弓马娴熟,若是我们挡不住,让他冲进阵来,你以为额带的这帮新兵蛋子能挡得住么?而在阵内,老子好歹布置了些机关,做了些手脚,吐蕃兵哪有那么容易逃出额的算计。”
右屯卫杜敢杜将军饮了之前边军这些趾高气昂的小杆子奉上的葡萄美酒,醉醺醺地摆出老人的姿态道。
“那你就不怕这些新兵畏惧敌军,临阵脱逃,搅乱战局吗?”
“怕,怎个不怕。可是额有得选么?以弱兵抗强敌,本来就胜算不大,不花点脑筋怎么能抗得住呢?再说,额也不怕这些娃子跑了,大唐虽然大,他们能往哪里跑?他们的家就在河那边,要是他们都逃了,谁还肯替他们保护家里的双亲妻子。他们晓得自己为谁打仗,就是拿刀赶他们,他们也不会走的,”
问的人是个年轻军官,没想到内中还有这么些个弯弯绕,不禁呆了一呆,道:
“功名但凭马上取,这些军士若能建功立业,想来也对得起这么一番拼杀了。”
杜敢又灌下一大杯琥珀色的葡萄美酒,笑骂道:
“小子,没娶媳妇吧?”
“已经娶了妾了。”
小杆子急急地辩白道。
杜敢笑道:
“等你有了娃,就知道了。”
接着杜都尉又幽幽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额手下的这些人,和你们不一样,他们前些年里有的是流民,有的是跑江湖卖解的,还有的是卖私盐的,好容易有个安生日子,有外贼来侵略,能不拼命么?不懂得这些,你们这辈子都做不了好将军。”
“那吐蕃兵败了。为啥不追呢?”
“追,有朝廷养的那么多兵,凭啥要额们追?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容易打胜了,每人凭着军功能多分点地,还是让弟兄们把功劳让给别人立,自己留得青山在吧。大将军把额们放在弱侧就是把额们当弃子,活下来了凭什么要再往死地里蹈?”
边军的年轻军官们听得目瞪口呆。发觉了什么似的杜敢又浮了一大杯,熏然道:
“刚刚可是你们自己耍子的,额可是什么都没有说。有风声出来,额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全是你们担着。”
刚刚还说得唾沫星子横飞的杜将军转瞬间就扳着桌子就歪倒在了地上,全然没有注意到几个小杆子已经傻了眼。
平心而论,让一大半没上过战阵的屯兵抵挡对方的强兵,纵然郝玼大将军可以找出所谓田忌赛马这样的由头来,也确实免不了让人猜测有把屯兵当弃子的内因。不过郝大将军在请功奏章上把屯兵列在了和近卫军同样的首功上,倒是也博了个处事公道的名声。杜敢杜都尉和郭芳郭都尉都在郝玼的保举下升了果毅,赏了武散官,麾下的将士也各有封赏,也没有寒了屯兵将士的心。在朝廷和地方官员的刻意为之下,以杜敢、郭芳为首的屯兵还具有了偶像般的魅力,吸引了无数有志于军功的青年汇聚西边,从军报国。
“郝玼啊郝玼,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啊!”李诵合上战报,故作感慨道。
“这么大的功劳,朕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