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一缕缕的冷气从花梨木做的冰鉴中徐徐溢出,冲散了几分热意。海棠提起两侧提环,将瓜果轻轻放了进去。新荔、蜜筒甜瓜、紫菱、碧芡、金橘水团堆叠成一座小山,果香四溢,卖相诱人。
“小姐起了么?”灌下一大杯凉茶后,绿翘开口问道。她探头朝里屋瞧去。
只见帷幔低垂,隐约间一曼妙身影侧卧于床。
“半个时辰前起了一次,方又睡下了。”海棠压低声音,轻轻回道。
绿翘微叹一声。
小姐自一月前落水后,就得了个怪病。每次入睡,必会陷入梦境。这梦极为消耗心神,人醒后常神思不属,浑身酸痛。
夫人崔氏觉得女儿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特意请了慈恩寺的数十位佛僧上门做法,又花大笔银子诵经祝祷,情况方逐渐好转。
前些日子夫人和二小姐回了娘家,带走了不少丫鬟婆子,府上一下子空了不少。国公爷是个心粗的,加上小姐有心隐瞒,以至阖府上下皆以为小姐早摆脱梦魇。
唯近身伺候的二人知道,那不过小姐刻意营造出的假象罢了。
海棠垂下头,半晌后,开口道:“小姐能遮掩一时,瞒不了一世。这几日,她醒得越来越晚,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出事。”她带着些许忐忑提议:“要不,我们把这事告诉公爷?”
绿翘敲敲她的额,不赞同道:“你忘了小姐的话了?谁敢把这事捅出来,她先把人撵出府。”
她看着这个比她晚出生一刻钟,脑袋却如榆木疙瘩一样的双胎妹妹,恨铁不成钢道:“你不想在府里干,可以和咱爹娘说。你看他们愿不愿意让你回家。”
海棠不说话了。
她本是个沉默内敛的性子,绿翘的话让她不敢多言。
二人沉默间,里屋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原是绿砂窗没关紧,漏了几缕清风进来。
水晶帘动,吹起帷幔一角。
绿翘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正欲将粉帐拉紧时,却发现榻上之人星眸微睁,略带几分茫然地盯着她。
绿翘静默了一瞬。
即使贴身服侍多年,她仍会被榻上之人的美貌所惊艳。
眉若远山,眸似秋水,睫如鸦羽,肌肤玲珑剔透,仿佛白玉雕成的美人。目光流转间,顾盼生辉,打眼一瞧,屋内都亮了几分。
许是刚醒的缘故,少女玉颜酡红,香腮凝赤,艳光逼人。
虞行烟看了眼日头,知道自己又起晚了,黛眉微蹙。
见绿翘面上呆呆的,像只被定住身子的鹌鹑,扑哧一笑:“绿翘,回神了。快吩咐小厨房备些水来,我要沐浴。”做了一场梦,她身上黏腻得紧。
……
抱月轩的人手脚麻利,几息之内,热水就已备好,海棠拿来了澡豆、毛巾、香膏、浴盐等物,搁在光可鉴人的玉石上。
作为虞家的嫡长女,虞行烟颇受宠爱。不仅院落雅静幽深,占地极广,连净室都小巧精美。整块太湖石中间挖空,凿成花瓣状,四周砌出几节玉阶,供人斜依。细细的竹管从四角探出,流出汩汩热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