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四起案子的共性
为了方便管理并抽从中税,官府要求所有的租买行为都发生在得到官府许可,也就是得了牙帖的牙行那里,而不得私下进行。但多数时候,官府没法监督每一笔细碎的私人买卖,所以在这些可管可不管的麻雀事儿上,官府往往是睁一只眼闭只眼的。
可只要有这一条,沈光祚就能上纲上线地叫人把这当家的老头带回衙门打板子。如果租赁方还活着,官府还能强行让这笔买卖挂靠一家牙行。就算是巡城御史也管不着。
不过沈光祚只瞥了那老汉一眼,指着面前柜子里的衣物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他的?”
“回回大老爷。”小孩被死者恐怖的死相吓得止不住哭,为了让他不挨士兵的巴掌,老汉只能一边安慰,一边哆哆嗦嗦地回话。“除了.家.家具和床褥,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他的。”
“带出去。你留一个回话就是。”沈光祚摆手。
“谢大老爷!”老汉如蒙大赦,赶忙抱着小孩离开厢房。
“他一个月给多少给你们多少房钱?”沈光祚又走到死者的身边,看了看他的指甲。沈光祚发现,这人的指甲缝里挤了好些细碎的人体组织,而且还有几个指甲明显呈现外翻乃至渗血的状态。
“回大老爷。每个月收他二钱银子。”老妪回答道。
“包伙食吗?”沈光祚继续查看屋子里其他容器。
“二钱银子哪儿能包伙食啊。”老妪摇头道。
“你家就一个灶房,吃一顿饭要烧两回火啊?”沈光祚对招手杨樟招手,然后指了指尸体身后的位置“叫人把桌子搬到这儿来。”
“二钱只是房钱,伙食另算。”老妪的视线一直跟着沈光祚的脚步转,当他的身影移动到尸体后面的时候,老妪立刻就垂下了脑袋。
“是。”杨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手下的士兵都在厢房外边儿,而且离得都挺远,索性自己帮着把桌子挪移到沈光祚指定的位置。
“把那个矮凳也拿过来。”桌子摆放到位后,沈光祚又指向倒在地上的凳子。
“您这是要?”杨樟低头捡起凳子递给沈光祚。
“当然是上去看看。”沈光祚接过凳子,又问那老妪:“你这伙食钱又怎么算啊?”
老妪不知道这大老爷为什么要问这些家长里短的琐杂事,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说好的是先给三钱银子。”
“一个月三钱银子?”沈光祚问道:“他就一个人,吃什么东西能这么多钱?”
这年头的物价还算正常。尤其是在北京,粮价在官府的主动干预下,甚至还能用“低”来形容。
比如,万历三十二年,户部疏言救荒之法,建议“发京仓二十万石平粜,每石价六钱五分”。万历四十三年救荒,时任顺天府尹李长庚奏言,“臣等督发二县平粜,遵照部议,粳米每石六钱,粟米每石五钱。”
尽管最近几年,京畿的粮价因为辽东战事的影响而呈现出上涨的态势,但总归也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老妪从沈光祚的语调里听出了质疑,赶忙解释道:“不是每个月三钱,是先给三钱,之后吃多少补多少。”
“嗯。”沈光祚不再发问。他踩着凳子踏上桌面,近距离观察尸体的脖颈,他发现死者的脖子上并没有那种交叉的勒痕,只有一些出于求生本能的抓痕。
杨樟还以为沈光祚这是想把尸体放下来,于是道:“沈赞府。这活儿我们来干就可以了。”
沈光祚刚想拒绝,杨樟就冲着门口的方向喊了一声:“来人!帮大人把这死人弄下来!”
两个守门的兵马司士兵应声进入房间。这时候,谭世讲也带着仵作回来了。不算房梁上吊着的,这小小的房间里一下子就挤了八个人。
“不必,就这么挂着。”沈光祚摆手止住那两个兵,接着回到地面,对谭世将说:“派个人去通知郑百宰,让他也派人来看看。”
谭世将没有立刻去传令,而是问道:“他们若是要把这些证据都带走那要怎么办。大赞府,这院子里东西可还不算顺天府的证据啊。”
“他要带走就他带走呗,我们又不为跟他抢功。而且我想”沈光祚下意识地瞥了方震孺一眼。“他们不会想要的。”
沈光祚很清楚,锦衣卫要证据,要么是图个查验方便,要么就是想压消息。既然顺天府署给他们行了方便,而且消息已经泄出去了,那锦衣卫就没必要把证据,尤其是尸体给带走了。若是把尸体带走,晦气不说,还得费时费力地赶在尸体发腐之前,银子买棺材找地方把人埋了。锦衣卫又不是什么义庄的善人,才不会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那好。”谭世将又离开了厢房。
沈光祚对仵作说道:“摸摸,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中人。”
“是。”仵作常跟尸体打交道,对此没有任何忌讳。他仰头抬臂,直接将手伸进死者衣衫的下摆,但因为尸体的双腿垂得很直,而且已经开始出现尸僵,所以直到谭世将又折回来,那仵作还没掏到地方。
沈光祚有些不耐烦了,他看向一旁的杨樟,说道:“你帮他掰着啊。”
“你来。”杨樟虽然不怕,但他不愿意没事儿给自己找晦气,于是就把这差事交给了房里的士兵。
被他点到的士兵也不想碰尸体,但他已经没有可以使唤的人了。只得悻悻过来,把着脚踝将死者的双腿掰开。
在士兵的帮助下,仵作很快就摸到了死者的下身,他在那里轻轻地捏了两下,接着转头对沈光祚说:“大赞府,这人确实没有卵子。”
“嗯,你们几个先出去吧。”沈光祚点头,并对仵作和那两个士兵摆手。
“是。”三人领命退出厢房。
“除了这间屋子,院子里还有别的什么地方存了死者的个人物品吗?”沈光祚问那老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