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毛文龙的游骑兵
“崔钦差,在哪里行刑?”熊廷弼问崔仲青道。
崔仲青明显愣了一下。“干爹没说。他老人家只让我把高淮带到辽东来。还是看您的意思吧。我都可以的。”
听见崔仲青提及他的干爹,杨涟的眼眉不自觉的动了一下。但他并没接话。
“高淮乱辽十年,辽地百姓深受其害。其中以首城辽阳为最。”熊廷弼说道:“就在辽阳行刑,如何?”
“当然。”崔仲青点点头,主动问道:“定日子吧。您要是愿意,今天就可以开始。”
“能再等等吗?”熊廷弼说道。
“等什么?”崔仲青不解。
“高淮之罪,虽千刀万剐无以赎。但到底也不急在这一时。”熊廷弼解释道:“可以先在各城各堡贴出告示,等辽民汇集辽阳再行天罚。如此一来,辽心或可大复。”
熊廷弼一点儿都不排斥极刑。相反,他觉得该被拉出来受剐的人远不止高淮一个。至少还得加上李成梁、赵楫以及辽镇的一大批文官武将。在熊廷弼看来,如果将坏辽之责十等分,那么高淮独占三成,那些文官武将就得占六成。至于剩下的一成,先帝爷怎么也该扛一点儿失察的责任在身上。
可惜,李成梁已死,旧辽军官大部已丧于萨尔浒。也算是赎了罪。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崔仲青应道:“好。您老定日子吧。但还请不要太久,宫里还等着我交差呢。”
崔仲青其实不想在辽东久留。他一路上驻过的城、堡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这样高度紧张的局面,和山海关内的松弛截然不同。崔仲青本能地感知到,辽东绝不太平,他应该尽早把差事办完,然后回北京交差,继续享受正常的幸福生活。
“本月十一如何?”熊廷弼问道。
“可以。”崔仲青盘算了一下,倒也没几天了。
“好。”熊廷弼说道:“那我今天就安排人去各城贴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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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钦差使团和辽镇的大官儿们携手进城的时候,被崔仲青晾在一边儿的毛营骑兵,骑着他的马回到了自己营地。
“孔有德。给阉人牵马的感觉怎么样啊?”值守营门的士兵,见青年从马上来,立刻做出一副极做作的神态迎上去嘲弄道。
“滚回去守你的门儿好吗。”孔有德接连摆手,压低声音让那士兵滚回去。他不想惹出太多的关注,只想把马儿牵回马厩,然后吃饭。
可没承想,值门的士兵却来了劲。他不仅堵在门口不让孔有德进去,还扯着嗓子,大声重复刚才的话。“孔有德!给阉人牵马的感觉怎么样啊?”
很快,毛部营地都知道“马弁孔”回来了。因为高淮的缘故,稍微上了点儿年纪的辽民都对宦官这一群体没有好感。他们尚不敢对宦官或是迎接宦官的任务表达不满,就只能把气撒在年轻的“马弁孔”身上。仿佛他就是宦官的化身。
“你们他妈的都吃鸡儿打饱嗝儿,撑着啦!”听见动静的毛文龙带着两个人出来制止。
孔有德定睛一看,立刻认出了那两个人。第一个人是毛文龙的养子毛承禄,这时,他还没有获得“毛大”的雅称。而第二个人则是孔有德的兄长,孔有性。
毛文龙不仅黑面银牙,额耸面丰,而且嗓门儿还很大。他这一声大吼,直接就把场面给镇了下来。
“妈的,是老子让他给钦差送马的。要他妈的嚼舌根说鸭子话,来对老子说!”毛文龙瞪着眼睛环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孔有德的身上。“嘿。小子。”
“大人.”孔有德低下头,攥紧马缰。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也差不多到饭点儿了。陪我吃顿饭吧。”毛文龙走上前,将那只黝黑的大手覆盖在毛文龙的脑袋上,轻轻地抓了抓。
“谢谢大人。”孔有德眨了眨眼睛,两滴清泪随即便被扫落了下来。
毛文龙从孔有德的手里拿过马缰绳,并将之甩到那个带头起哄的士兵手里。“去,把马牵走。”
“是。”士兵缩着脑袋,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儿。
一行四人很快来到了独属于毛文龙一个人的营房。他们来时,散发着热气的面饼、煮肉已然摆在桌上。情绪稍缓的孔有德敏锐地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临时起意的饭局。
“就这么点儿地方儿。挨着你哥坐吧。”毛文龙一边安排座位,一边从营房的角落里提溜出两坛酒来。“你们也喝一坛。”在桌子上放下酒后,他又从靠床的橱柜里翻出四个陶碗,并将其中的两个扔到孔氏兄弟的面前。
“谢大人。谢大人。”孔有性、孔有德连忙作揖。
尽管每天都能见到毛游击,但和这么大的官儿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还头一回。两兄弟本能地紧张起来,也不敢主动搭话。
喝了几口酒之后,毛文龙开腔打破了沉寂:“我们走了之后,钦差给你安排了其他的差事吗?”
“没有。”孔有德停下咀嚼,抬起头道。
“那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毛文龙的舌头撩过牙齿,却没能将肉屑给顶下来。
“我怕会有别的吩咐。所以一直等到大人们进城才绕回来。”孔有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