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扑空
天津卫城的规模远比不上京师,它的东西长一千五百余米,南北宽九百余米,整个矩形卫城的占地面积也就差不多两个紫禁城,远不如皇城。如果没有居民、商贾的阻挡,跑马一个冲刺就能从进城的“拱北门”冲到对向的“定南门”。
天津卫指挥使司衙门显然没有设在城墙边上,因此进城之后没多久。陆文昭和他带领的十一骑校尉就来到了衙门口。
“锦衣卫办差。”陆文昭踩镫下马,一边走一边下解腰牌。“闪开。”
校尉们的行动同样敏捷。他们飞快地在衙门入口附近的栓马柱上系上马缰,然后便追随着陆文昭的步伐走进了指挥使司衙门。
“.”执戈守门的卫所兵本来是想拦住这些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简陋的壮汉的。但听见陆文昭嘴里念叨的话,和他那目空一切的姿态的时候。卫所兵们立刻就蔫儿吧地退到一边去了。
正在堂内办事的卫所军官们听见外边儿的响动迎了出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疑惑或是错愕。
“沈采域呢?”陆文昭扫了一眼,立刻就发现那个肥胖臃肿的天津卫指挥使沈采域并不在这群人里边儿。
“请问您是哪位?”领头说话的人穿着绯色的虎补服,一看就知道是个挂着三品衔的武官。
“锦衣卫东司房缉事副千户,陆文昭。”陆文昭将腰牌递给领头的三品官,并将之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沈采域呢?你又是谁?”
“锦衣卫副千户?”三品官只觉得头皮发麻眼发昏,眼皮也开始不自觉地抽动了起来。
地方衙门很少和锦衣卫打交道,最多也就是和负责监视本卫的锦衣卫百户所有些联络。而且即便是这样,锦衣卫百户所的百户们也很少跑到其它卫所的治所来,通常也就是逢年过节往来拜会,送礼收礼,攀攀关系。请他们高抬贵手,不要往北京中央乱递帖子,胡乱攀咬,没事找事。算是买个平安。
北京的中高级锦衣卫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下到地方来是非常恐怖的。因为这不仅意味着有人要被捕拿,更意味着不给捕拿对象以申辩回旋的机会。被御史巡按弹劾还要发个弹章的拓本给你看呢。
“下官.下官是天津卫的指挥同知韩成奎。”韩成奎哆哆嗦嗦地自我介绍道。
“嗯,好。韩同知。”陆文昭收回腰牌,连行见面礼的想法都没有。
“他们是”韩成奎想要为陆文昭介绍周围的同僚,却被陆文昭给打断了。
“不必告诉我他们是谁,我现在不想听。”陆文昭摆手制止,他对那些穿青着绿的衣冠禽兽们没什么兴趣,即使他自己的官服也不过是青色的袍子,熊罴的补子。“来,韩同知,告诉我,沈采域去哪儿了?”
“上差找沈指挥使所为何事啊?”韩成奎试探性地问道。
“我问你话你就答。沈采域呢?”陆文昭的声音里没有凌人的气势,也没有过多的不耐烦,只有一股理所应当的淡然。
“下官不知道。”即使陆文昭没有正面回答,但韩成奎还是猜到了:沈采域出事了。
韩成奎咽了一口唾沫,补充道:“沈指挥使在官府复印复差那天来过一次,之后就一直没来过衙门了。”
韩成奎的思维飞速运转起来,一瞬间便列出了好几个与沈采域撇清关系的方法。更有甚者,他已经在心底画了一条底线,一条贿赂面前这个副千户,以保自身平安的底线。
“你说什么!”陆文昭的声调在瞬间提高了八度,他的眉间也皱出了一个“川”字。
“下官说,沈指挥使只在官府复印那天来过衙门,之后就再没来过了。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是下官在代掌本卫印务。”韩成奎回答道。
“呵呵!韩同知,看来得麻烦你跑一趟了。至于诸位,先在衙门待一会儿吧。”陆文昭以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吩咐韩成奎及在场的卫官。然后对领着总旗衔的小旗官说道:“罗总旗,你就留在这儿照看一下。顺便把官服换上。”
“是。”罗总旗领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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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采域的府邸就在卫城内,距离卫指挥使衙门只有一里地不到,所以陆文昭也就没有骑马,而是在韩成奎的指引下徒步前往。官服就是仪仗,而且比挥鞭高呼要有用得多。往来的贩夫走卒、卫兵军眷,一见着韩成奎的绯袍乌纱纷纷避让。
前往沈采域府邸的路上,韩成奎问陆文昭道:“上差,您这是要拿沈指挥使吗?他到底犯什么事儿了啊?”
“韩同知,你可是天津卫的老二啊。衙门的老大犯了什么事儿你不知道?”陆文昭冷笑一声:“哼。上官多日不来衙门,你既不上门了解,也不上报朝廷。现在反而问沈采域出了什么事儿。你就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吗?”
韩成奎被陆文昭这几个反问直接给打懵了。“不是。下官派人去找了的。但沈指挥使的家仆说,他偶感风寒,请了大夫,需要静养几天。都这么说了,就没必要上报朝廷了吧。”
“韩同知,你刚才还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陆文昭猛然停下脚步,圆瞪着双眼看向韩成奎。“怎么现在又改口说派人去过沈采域的家了呢?你这口改得够快的呀!”
“上差.我.”韩成奎表情数变,满脸苦涩。“我确实派人去找过沈指挥使,但他的家仆说谎,那我也没办法呀。我一个同知总不能派兵把指挥使的府邸围了吧?”他绷了半天,总算将解释挤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他的家仆说谎?”陆文昭不依不饶。“你一开始说不知道沈采域去了哪里,然后又说派人去找过,现在又讲他的家仆说谎。韩同知,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韩成奎要疯了。他只是头脑发热少说了几个字,但陆文昭就是抓着这些漏洞不放过。这么几句话绕下来,就差没说他里外不是人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知道。”韩成奎头脑发昏,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还如果不知道,我还说如果你知道呢!”陆文昭听到一半儿就知道韩成奎想表达什么了。
无非是韩成奎派人去找过沈采域,从沈采域的家仆那里了解到沈采域病了,然后就不再多问。如果仆人说了谎,沈采域其实不是病了而是跑了,那么他韩成奎就不知道了更多的事情了。
陆文昭一直咄咄逼人,但说到这儿却话锋一转:“这个事情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得把事情查清楚了,才能撇掉你的干系。”
“是,是,是!查清楚,查清楚。”韩成奎听到“撇掉干系”这几个字,感觉半丢掉的魂儿又回来了。“下官一定全力协助上差把这个事情查清楚。”“前面带路。”陆文昭收放自如,仿佛天生的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