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飞不敢来接,臧志和推了推他,“去拿着吧,将来攒下钱,记得还就是了。”
正说着,只见时修与南台骑马奔来,西屏起身到路旁迎。时修老远瞧见她,不由得笑起来,知道她的脾气,怕马到跟前踏起灰,隔着一丈便停下。饶是这般,西屏仍是捏着袖子扇灰,一壁朝他走来。
时修见她脸上煞白,忙拉着细瞅,“这是怎么了?怎么气色这样难看?”
臧志和端着碗过来道:“早上我们到那旺发家去,他家里腌臜得要死,姨太太回来的时候就一直犯恶心,打了一路的干呕,这会才慢慢缓过来。”
南台丢开缰绳,也上前来观西屏面色,皱着眉道:“早知换一换,我们去那旺发家,你们到锦玉关去,那锦玉关倒干净得很。”
“狸奴早就和那掌柜交代好的,要亲自去问话,怎好换得?”西屏笑道,没所谓地摇头,“我不要紧,歇会就好了,你们打探得怎么样?”
时修搀着她回大宽禅椅上坐,自己也坐在一边,“这娄城应对得当,说的句句在理,只是还需核实。倘或真如他所说他家境不错,的确犯不上为一百两银子杀人。不过,他也有可能为这宗生意点子杀人,轻易洗不清嫌疑。况且我们去时,还碰见了周大人府上的管家,想必也是为了这事去的。”
西屏窥着他一笑,双手撑在腿上,坍着背歪着脸睇他,“周大人的管家是去和他串供么?”
“哼,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应对自如,一年前的事了还能轻易脱口而出,连姜潮平从陆三集走的时辰他都说得清清楚楚。”说着,睨下笑眼来,想去摸她那张淹淡的脸,又顾忌着那么些人,只得在膝上攥着手,“你们呢,可问到什么有用的话?”
她把眼一转,有些骄傲,“我们发现的,恐怕比你们发现的要有用得多哩。”
“别卖关子了,快说。”
她偏不说,叫臧志和来说。臧志和刚好吃完饭,将碗搁到竹篓子里,走来将早上去旺发家的情形细说了,咂舌道:“幸亏姨太太眼明心细,单靠我,只怕是白跑一趟。”
时修少不得狠狠恭维西屏几句,便领着众人打道回府。穿过一片窄田,到前面官道上,西屏的马车正停在那路边。
他也跟着钻上车,挨着西屏细看她的脸色,“这会还恶心么?”
西屏抚着心口,缓缓点头,“还有一点,不过不要紧,回去歇会就好了。”
他却还是一脸的郑重,手伸到她裙上,握住了她的手,温柔包裹,给她一份安全,才低声问:“你,会不会是有了?”
她不明所以,两只眼睛懵懂地望到他脸上,“有什么了?”
“有身孕。”
她猛地一惊,仔细回想片刻,便将两眼一翻,“胡说!”又重了语气,“不许胡说!”
他也嘀咕道:“应当不会呀,我留着神呢。”
那语气说不出是担忧还是失望。不过想到那“留着神”的细枝末节,叫西屏红了脸,尽管也知道没可能,心里却说不出一种滋味,好像为这事惆怅,又因为这事,似乎使她觉得他们的性命真是紧密相连在一起了。
她抽出手来打他,“有了又怎么样?你怕了是不是?”
“怕什么?”他眼一转,笑了,“我才不怕呢,这便更好了,告诉爹娘,他们不答应也不成了。而且对你不敢骂也不敢打,要打就只敢打我了。”
要说起来,按顾儿和姚淳的性格,真有这一朝,的确是不敢,也不会对她怎么样,而且也不能不答应,他们品行端正又心软善良,最吃这样的胁迫。可真闹得那样僵,却伤了她和他们之间的情分,何况那不是她所能打算到的未来。
不过畅想一番,心里也是又喜又愁,她笑着啐了他一口,“呸、你想得美!我才不跟着你丢这个人呢!明日我就悄悄去瞧大夫,叫你死了这条心!”
次日一早,西屏果然一个人悄悄地去瞧大夫,时修自往衙门里去,着人将那旺发拘到衙门审问。
周大人一听那一百两银子是给这旺发觅了去,想着既要替娄城开脱,索性将罪名都安在这旺发头上,便重重一拍惊堂木,肃穆呵道:“凶犯旺发,你杀人劫财,还敢乔作无辜到官府报案,简直胆大包天,欺官枉民!现今拿你在堂,你还有何话好狡辩?”
好嚜,话还未问,先把罪名定下了,时修不由得斜他一眼,把那惊堂木往回搁了些。
那旺发身如筛糠,面如土色跪在堂中,吓得“我我我”我个半天也说不出个整话。周大人便和时修笑道:“小姚大人你看,这是做贼心虚没话可说了。”说着向左右各射一眼,“来,先打他二十板子,等拟定口供,叫他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