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玉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一夜无梦,身边有这么个大暖炉也不冷了,算是他搬来这边之后睡得最舒服的一次觉,但是他醒过来之后,就没那么舒服了。
首先恢复知觉的是他的胳膊,他伸手在床上摸索,没摸到人,又去摸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上午八点半,冬天的太阳出得格外的晚,现在外面才透了点光进来。
接着他的背,腰,屁股,腿,慢慢地一节一节地恢复了知觉,酸麻胀痛随即而来,由里到外没有一个地方是好受的,毫不夸张地说,要不是他的记忆很清晰,说他前天晚上喝多了被人揍了一顿他都信。
身旁的位置还是温热的,残留着左烽的体温,但是人呢?沈冰玉侧耳听了听,卧室外面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不会趁自己还没醒的时候已经偷摸走人了吧?
沈冰玉皱了皱眉,撑起身体钻出被窝,刚把胳膊伸出来就被冰窖一般的室温狠狠抽了一巴掌,他冻得一哆嗦,没胆量潇洒地掀开被子下床,又缩着身体躺了回去,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心想要不改天找人来铺个地暖吧,不然他真有概率一不小心把自己冻死。
身体的不适好不容易消退了一些,他的胃又开始不消停,也是,干了那么一通体力活滴水未进,胃里早就空了,现在正在疯狂抗议。
他正琢磨着是下楼吃早点还是干脆点个外卖,一团黑色的影子压在了他面前。
沈冰玉猛抬头,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吓了一跳坐了起来。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他瞪着左烽道。
左烽无奈道:“我出声了啊,还特意走大了点声,就怕吓着你。”
沈冰玉睡意还没散去,低头盯着被单出神,过了一会儿说:“我还以为你走了,正琢磨早上吃什么呢。”
“别琢磨了。”左烽说:“我看你冰箱里还有一盒鸡蛋,给你蒸了鸡蛋羹,起来吃吧。”
沈冰玉看着他,吸了吸鼻子笑道:“我说怎么这么香呢。”
左烽抱着胳膊看着他。
沈冰玉晃晃脑袋低声说:“太冷了,不想出去。”
左烽坐到了床边上,伸手贴在他额头上,仔细感受了一会儿,纳闷道:“也没发烧啊。”
沈冰玉无语地拍掉他的手:“我还不至于做个爱就发烧,我就是单纯的嫌冷。”
左烽皱眉看着他,意有所指地开口:“你…是不是身体哪不太舒服不方便下地啊?”
“啧,我哪有这么弱不禁风。”沈冰玉听了这话推开他一把掀开被子,趁着还没退缩一鼓作气把自己与床分离开来,还没等他站稳,大腿和腰就跟抽了筋一样无力,他震惊之余身体一斜眼看就要与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左烽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他,叹了口气道:“扶着点我吧。”
沈冰玉沉默着搭着左烽的肩去了厕所。
等他洗完漱回来坐在餐桌前准备吃饭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脸严肃地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后松了口气,说:“还好今天没什么需要外出的事,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能撑得住。”
“一会儿我给你捏捏。”左烽给他拿了勺子,把鸡蛋羹推到他面前,抬了抬下巴说:“尝尝味道。”
“嗯。”沈冰玉接过勺,尝了一口他做的鸡蛋羹,认真地咋么咋么味道,抬手点了个赞道:“真香!”
“放了点香油。”左烽笑了笑,从自己碗里也舀了一勺尝了尝。
“你还会做饭呢?”沈冰玉连吃了一小碗,胃里暖和些了,舒服地靠在椅子上。
左烽慢慢吃着,说:“也就家常菜水平,以前在饭店后厨学的。”
“哦,挺厉害。”沈冰玉看着他说,玩着手里的勺子。
左烽轻轻一笑没说话,快速吃完把两只碗端去厨房洗了。
沈冰玉跟过去懒散地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笑道:“好贤惠啊,嫁给我吧。”
左烽勾了勾嘴角,淡淡笑道:“好啊,官人赎我,我就嫁。”
沈冰玉眼底含笑,语气轻佻道:“连赎身带彩礼,给个一口价。”
左烽刷完碗,在抹布上擦了擦手,走到他身前,低头看着他清澈明亮的一双桃花眼,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地印了一下,贴着鼻尖轻声道:“官人看我值多少就给多少,官人说过不会亏待我的。”
沈冰玉眸光微垂,捏住他的下巴深深吻了过去,半响分离时,两人的唇都湿着。
“我要是赎了你,你就得跟我过一辈子。”沈冰玉呼吸有点不稳,双手拢住他的后脑和脖颈,四目相对间眼神传达的情愫浓烈而真挚,可见绝非一时兴起的玩笑。
左烽看着他,双睫颤了颤,说:“沈哥要我就行。”
他推着沈冰玉去到了沙发上,把人一翻面趴在沙发上,说:“我给你按摩按摩。”
“嗯。”沈冰玉发出很轻的一声鼻音,把双手垫在下巴底下,闭上了眼。
左烽从他背上一直按到腰上,又逆着按了回去,期间一直在问他力度行不行,哪里不舒服,沈冰玉感觉舒服极了,整个后背和腰都暖乎乎的。
“哎,再给捏捏腿。”沈冰玉抬了下腿,脚后跟正好踢在左烽背上。
“好。”左烽又换了个姿势给他捏腿,一寸一寸捏的很仔细,把他每一寸难受的肌肉都伺候到了。
沈冰玉眯着眼,拿起手机,点开了左烽的微信。
虽说两人现在的关系肯定不能算简单的服务关系,他的意思左烽肯定已经明白了,左烽的态度他刚才也试探了一下,虽然跟他希望的差不多,但说到底俩人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该怎么相处,他心里有个底线。
他想了想,给左烽转了八千块的红包,水晶宫的头牌嘛,估计差不多这个价。
左烽听见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沈冰玉一眼,沈冰玉握着手机朝他勾勾嘴角,他便意会地拿出自己手机看了看。
看了眼微信转账信息,左烽笑了笑,也没推辞,把钱收了,轻声道谢:“谢谢沈哥。”
“跟你在店里一晚上赚的比呢?”沈冰玉挑了挑眉问道。
左烽说:“多了。”
他这话不是为了讨沈冰玉欢心,他说的是实话,在店里工作的收入店里要提走一小半,最后落到他手里的其实不剩多少,如果他要在外面租房子,就完全不够了,像他这样情况的人有很多,所以他们一直住在店里不太正规的宿舍里。
左烽抿了抿唇,苦笑道:“都够包我一晚上带过夜了。”
沈冰玉莫名有点可怜他,摸了摸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说:“哎,没有老板送你点小玩意小礼物吗?”
“有。”左烽看着他,贴着他柔软的掌心说:“我都卖掉换钱了。”
沈冰玉眉头微微一皱,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这么缺钱吗?”
这是沈冰玉法地揉搓,嘴上念叨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憋着你了,上来就是一通生吞活剥,吓我一跳。”
左烽还是低声笑着,长腿一跨上了沙发,硬挤着在他身后坐下,沈冰玉只能被迫往前挪,好在沙发够宽够大,两个人叠在一起也坐的下,于是沈冰玉盘起腿舒舒服服地靠在了他怀里。
别说,背靠着这么一个暖呼呼的肉垫,比靠着沙发垫要舒服多了。
“我要看书了,你就在这坐着?”沈冰玉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平板问。
“嗯,你看你的。”左烽双臂交叉搂住他的腰。
“行,你要是无聊了就去收拾你的行李。”沈冰玉说。
左烽笑了笑:“是不是放那边碍眼啊,你们洁癖是不是受不了。”
“还好。”沈冰玉看了看他的行李箱:“别扔地上就行。”
沈冰玉点开平板,屏幕上干干净净,只有一个文件夹里面放着几本电子书,这是他专门用来看书和做笔记的平板。
虽然尹导的电影的配乐和主题曲的编曲工作都告一段落,但是在电影正式杀青前,所有的配乐相关工作他都要监督,即使有老k那个成熟的音乐团队打配合,也有很多事必须要他亲力亲为,比如审核每一版音乐小样,配乐与画面贴合的程度,这些都需要他有更扎实的电影配乐相关的知识。
他特意问老k要了一些国内着名的音乐影片和与之配套的学习资料来研究,用触屏笔在屏幕上翻过的每一页,上面都留下了他的痕迹,过几日电影的后期团队加工完成之后,完整的影片就会发给他来审核配乐部分,这是他回国后法的群殴。
这动静实在太大,想不被发现都难,很快就有夜总会的工作人员和保安赶了过来,废了老大劲把一群人分开,把浑身是血的左烽拽了出来。
乐队的人也把卯一拽了出来,大声道:“卯哥!别打了,咱们一会儿还得演出,今天好多老粉来看,咱不跟他计较了行吗!”
卯一被打得差点站不稳,被两个人架着着怒吼道:“什么叫我跟他计较!我计较你大爷!”
左烽啐了口嘴里的血沫,眼神狠戾,冷飕飕道:“没名没分的东西确实没资格跟我计较,先管好你自己吧。”
卯一听到之后又炸了,甩开身边的人怒道:“放开我!我今天非弄死这畜牲!”
“你浑身上下也就嘴皮子能动了吧?”左烽呛道。
“别打了别吵了!保安先把他拖出去!越远越好!”一旁的工作人员一个头两个大,忙指着左烽安排道。
好不容易让保安拉走了左烽,工作人员又连忙安抚卯一,好声好气道:“卯哥,卯爷,卯神,咱消消气哈,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啊?你看着打的,太不像话了,什么事这么急头白脸的,我帮你叫个车去医院啊?”
“不用!”卯一喊道。
“好好好,不用不用,那你们自己看着办啊?演出就先取消了?”工作人员哭笑不得道。
卯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白毛贝斯手,说:“东西。”
贝斯手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兔耳朵发箍。
卯一微微低头,让他把发箍给自己戴上了,甩开架着他的人,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回头跟工作人员说:“演出照常,你去忙吧。”
工作人员如释重负,长松了一口气,挤出一脸苦笑道:“哎行嘞,那我先去那边看看哈。”
卯一疲惫地摆摆手。
鼓手跟在他身侧,腆着脸笑道:“卯哥就是这点好哈,有格局,不耽误事!”
“别逼逼了,快看看我的形象是否一如既往的英俊。”卯一边嘶气边说。
贝斯手走到他前面对着他的脸像检查试卷似的认真看了一圈,随后点点头道:“哇塞,简直惨不忍睹!”
卯一呲了呲牙:“那今天就走战损风吧!”
贝斯手夹着嗓子尖叫了一声:“哇塞,战损兔,我好爱!”
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边准备随时扶人的键盘手叹了口气,扯了扯嘴角表示无奈。
左烽站在楼道里被领班上司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虽然是意料之内吧,但是听着也相当烦人。
耐着性子等他骂完之后,左烽不冷不热道:“不是什么大事,他不会再追究责任的。”
“那人家真追究怎么办?找你还是找我?”领班瞪着他。
“找我呗。”左烽说。
领班盯了他一会儿,气稍微消了一些,指了指他道:“行,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管了,有事你自己担着,你现在去厕所把脸洗一下,血乎呲拉的再吓着客人。”
“我申请去一趟医院。”左烽皱了皱眉说。
领班眉毛一挑,惊讶道:“什么?伤到骨头了?”
“嘶。有可能。”左烽捂着腹部做吃痛状。
“那你还不快去?等着我给你打车呢?”领班怒道。
“谢谢哥。”左烽话音刚落人就消失在了楼道里。
领班只感觉一道风吹了过去,心存疑惑这小子真的伤那么严重吗?不会是找个理由旷工吧。
算了。他现在最好别出现在店里,倒霉玩意,有多远滚多远。
左烽去厕所洗了把脸,检查了一下露在衣服外面的伤势,这种程度的话去医院都能做个伤情鉴定了,看起来触目惊心的,是挺吓人,但是据他的经验判断,没有骨折,只是看着严重而已。
卯一这次没抓到证据都能把他打成这样,要是抓到证据了说不定真会不择手段地逼他跟沈冰玉分手,这人太危险,留在沈冰玉身边就像个不安分的炸弹,说不定哪天就跟他爆了。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想办法让卯一无法插手他们的事,卯一他管不了,但是沈冰玉他能管啊。
想到这里,左烽迅速穿好衣服到了门口,给沈冰玉拨去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话筒里传来沈冰玉有些意外的声音。
“左烽?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听着沈冰玉干净好听的声音,他心里竟然升起了几分委屈,就像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回家找大人告状的孩子似的,声音发涩,可怜兮兮地开口:“沈哥,你在哪儿呢?你能来雀跃场门口接我吗?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