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来,明明和她有半臂的距离,呼吸却好像拂到了她脸上,很像昨晚梦里的感觉。
亦泠立刻闭上了眼,刚刚平复下来的气息又变得紊乱。
片刻后,谢衡之收了手,低声道:“怎么比昨天还烫。”
随即起身走向一旁的三足面盆架。
亦泠偷偷睁开眼,看着他将挂置的面巾放到温水里泡软,然后才拧干,拿过来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你先吃点东西,等大夫下午过来再瞧瞧。”
看着他一如既往的平静模样,亦泠心里已经浮出八百个问题。
最后问出口的,却是:“你昨晚睡得好吗?”
说完,她便仔细地盯着谢衡之的脸色。
“挺好的。”谢衡之抬眼,“你睡得不好?”
亦泠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病成这样能睡好吗?”
谢衡之似乎是回忆了一下,才说道:“我看你睡得挺好的。”
亦泠:“是、是吗?我睡得……一动不动那种好?”
谢衡之点头:“嗯,你没动。”
亦泠终于长舒一口气。
看来真的是梦。
她就说,怎么可能……
唉,都要去见阎王了,她竟然还做这种梦?
真是烧坏脑子了!
勉强吃下小半碗清粥,又喝了药后,亦泠再次躺了下来。
睡自然是睡不着的,只是她浑身还是酸软无力,也做不了别的。
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浑身依然发着热,亦泠心里焦灼得像被热油滚过。
这大夫开的方子怎么一点儿用都没有?
不过转念一想。
大夫的方子若是有用,这松远县便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想到这些,亦泠鼻尖一酸,默默在床榻上红了眼眶。
比起毫无预知的死亡,这种明知自己无药可救,又束手无策的绝望实在是可怕。
自己的小命仿佛有了形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流逝,什么都抓不住。
无声无息地给自己哭了会儿丧,亦泠翻过身,透过帘帐看着坐在八仙桌前的谢衡之。
章府的厢房小,屋子里除了床榻便只摆得下一张桌子。
谢衡之要处理公务,只能屈身在此。
眼下他正握着一支笔,也不写字,仿佛只是思考时手里把玩的工具,偶尔在白纸上画上两道。
这松远县的瘟疫光是靠他在这里动脑子就能解决吗?
他分明就是想躲着悲田坊的那些染病者。
可是他若当真这么日日陪在自己身边,又和去悲田坊接触染病者有什么区别呢?
亦泠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不过见他如此沉着冷静,亦泠又觉得……兴许事情并没有她想像中严重?
思及此,亦泠稍稍心安了些。
日光透过窗棂缓缓移动,细碎地洒在谢衡之的背影上。
许是汤药起了安神的作用,亦泠的倦意又徐徐来袭……
“大人!谢大人!”
双眼刚刚合上,门外焦急的惊呼将亦泠那可怜的睡意吓得落荒而逃。
她猛然坐起来,比谢衡之还先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谢衡之放下笔,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好好躺着。”
许是怕敞了太多风进来,谢衡之出去后把门关上了。
亦泠看不见外头的情况,只听声音,像是章夫人身边的婢女,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老爷、夫人”。
她焦急地等了好一会儿,谢衡之终于沉着脸回来了。
“是不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