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刚在憋了三天后，终于在喝了两杯酒后，忍不住看着李爱国问道：“爱国，老鼠是不是已经抓到了？”

“抓到了。”李爱国点点头。

这时候，周秉坤从外面跑了进来，听了半个耳朵，好奇的问道：“爹，什么老鼠抓到了？我们学校老师说了，每个学生要交两根老鼠尾巴，你赶紧把老鼠尾巴剁下来啊。”

“小孩子懂什么，去去去，我跟你爱国叔叔正喝酒呢。”周志刚冲着周秉坤摆了摆手。

周秉坤非但没离开，反而神秘兮兮的凑过来，眨着大眼睛说道：“爹，你还不知道啊，咱们街区出大事了！”

周志刚还以为张彩霞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吓了一跳，忙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周秉坤小声说道：“咱们街道区的那个马副主任，被抓走了，我放学的时候看到了，双手被麻绳子捆上，被公按押上了吉普车。”

周志刚也被这个消息惊住了，沉默了片刻说道：“老马当初调到光子片的时候，人还是很不错的。”

李素华在厨房里听到了这个消息，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脸惋惜的说道：“挺好的一个人，咋会犯错误呢?”

周志刚知道李爱国的身份，抬头看看李爱国：“爱国，马副主任刚来到街道办的时候，挺积极的。咋会被抓了呢？”

还能为什么。

肯定是因为马副主任包庇那些小混子李爱国腹诽两句，抽口烟道：“人都是会变的。人活一世必然会有追求，有了追求就有欲望，有了欲望就有了贪念，有了贪念就会犯错。能控制欲望的才叫人，控制不住欲望的那叫野兽。”

“一旦变成了野兽，距离吃枪子的时间就不远了。”

“你分析得倒是透澈”周志刚说着话，目光在周秉坤、周秉义和周秉坤的脸上扫过，沉声道：“你们长大了，要是真走上了领导岗位，都给我管住管住自己的手，要是谁敢干出丢人的事儿，我就当没有这个子女！”

周秉义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周蓉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那盘烤鸭，这是李爱国今天买回来给他们改善生活的。

周秉坤擦了擦鼻子，不在乎的说道：“爹，你觉得我能当领导？”

“.”

周秉坤上个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六十分，是两门功课的分加起来六十分，平日里压根不爱学习，哪能当领导.

周志刚差点被他气笑了，拿起筷子指了指烤鸭：“当不上领导也没关系，咱多吃点，长大个。”

按照周家的习惯，鸭腿一个送给客人，一个给了周蓉。

李爱国看着给周蓉递鸭腿的周志刚，心中一阵唏嘘。

周志刚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太宠溺周蓉了。周蓉后来变得特别自私自利，跟他也有分不开的关系。

不过这是周家的事儿，咱李爱国也不会多事儿。

吃完饭之后擦了擦嘴，便挎上帆布包来到了气象站。

今天是熬鹰的第八天了，吉春气象站对赵老栓的审问依然没有结果，白主任带着三组长整天待在审讯室里面。

马主任这两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整天待在办公室里面打电话。

李爱国在办公室待了半晌，正准备去审讯室里接替白主任，马主任突然通知大家伙到会议室开会。

到了会议室，李爱国觉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马主任连本来应该正在熬鹰的白主任和三组长都被叫过来了。

马主任见人到齐了，站起身关上门，坐回椅子上，然后缓声说道：“对赵老栓的审讯工作现在陷入了僵局中，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难有所突破。”

白主任和三组长低下了脑袋。

“对不起，是我们的工作不得力。”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间。”

马主任冲他们摆摆手，接着说道：“松湖公园管理处虽然对外宣称赵老栓生了重病住院了，但是也只能隐瞒一小段时间。走漏消息是早晚的事儿。

目前我们确定跟赵老栓这三年来接触过的人，一共有一百多号人，全都住在共乐区光子片里面。

大家伙议一议，该如何应对吧。”

话音落了，会议室陷入了寂静之中。

这一百多人里可能有迪特，但是如果全抓回来，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在群众中的影响太坏了。

如果仅仅派人找他们谈话，很容易引起迪特的警惕，非但抓不到人，还可能会打草惊蛇。

马主任见没有人吭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料敌以宽，这件案子再也不能出一点差错了，我已经在农夫同志面前打了包票，扫清一切空降老鼠。”

李爱国站起身，出个主意：“全片大抓捕！”

“全片大抓捕？！这个从来都还没搞过，会不会用力过猛了啊。

这案子要是让老百姓议论纷纷，会不会引起那些迪特的注意，让他们提前开溜？”

马主任被李爱国这个疯狂的想法惊呆了。

要不是他清楚李爱国的“战绩”，此时已经开始怀疑这货是不是做特殊工作的，怎么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干特殊工作的，行动一定要隐蔽，千万不能搞出大动静。

白主任和三组长也用诧异的目光看向李爱国。

昏黄的灯光下，李爱国沉声道：“咱们不以抓迪特的名义搞抓捕，那样不就不会引起迪特的注意了吗？”

这话把马主任和白主任搞糊涂了。

要抓一百多人不是小行动，到时候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就算是不公布名头，群众也会怀疑。

不过他没有立刻提问，而是深深抽了口烟，眼睛直盯着李爱国。

李爱国接着说道：“共乐区里面不是有很多小混混吗。咱们的目标就定为整顿治安。让地方的同志冲在前面，咱们稍稍慢一点。”

此话一出，白主任猛地拍了桌子：“这个办法好，人们只知道是在抓混子，就连迪特也想不到他们才是真正的目标。既能迷惑迪特，又能避免引起恐慌，这简直是一举两得。”

“好一个瞒天过海！”

三组长和其他几位领导也纷纷举手表示赞成。

“.这事儿还是太大了，我需要报告给上级，还要跟地方上的同志商量。”马主任沉思片刻，也觉得李爱国的方案可行。

他急匆匆的宣布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里用保密电话联系了京城。

半个小时后，一道电话从京城打到了吉春一间办公室里。

“喂，明白了，你们尽管干吧，我们地方全力配合。”

李爱国得知方案通过，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专案组再次召开会议。

此次会议的参会者除了气象站的白主任和三组长外，还有一个身穿当地驻军制服的陈参谋长和当地公按部门的刘副局长。

在会议上，马主任拿着上级的电文，朗声说道：“接上级电令，马上召集驻军的同志，吉春公按部门，武装部门的同志，今晚午夜在光子片突击来一场秘密的全片范围内的集中抓捕行动。

把目前掌握的所有犯罪嫌疑分子、欺行霸市的、打架斗殴的，还有拉帮结派的、耍流氓的，投机倒把的，地痞流氓什么的统统抓起来。

”

马主任讲完，陈参谋长和公按部门的刘副局长纷纷站起身表示一定全力配合完成上级任务。

白主任又补充了一句：“这里面有个叫做九虎十三鹰的团伙，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要重点关注。”

这是要给自己人找回场面啊李爱国倒是有点欣赏白主任了。

一个好汉三个帮。

要人帮，你首先得能护着人家。

当领导的，如果连自己人都护不住，还怎么指望队伍有战斗力？

历史证明，任何搞孤家寡人那一套、死抠字眼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整顿！

整顿！

会议结束后。

吉春就像是一台庞大的机器开始启动。

光子片都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让把辖区内那些混子、地痞流氓的名单汇报上去。

看着名单上的一个个名字，一桩桩案子，吉春方面的同志脸色难看了起来。

他们也清楚光子片的治安状况不好，但是没有想到竟然发生过这么多的案子。

当地驻军的同志乘着嘎斯大卡车进到了市区内。

一时间光子片的气氛紧张了起来，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嗅到了味道不对。

李爱国中午回去吃饭的时候，李秀华好心的提醒他：“爱国，咱们吉春好像要出事儿了。要不，你下午就别去参加培训了。”

周秉坤经常在街头玩，消息比李素华要灵通，抬起头说道：“娘，这事儿跟爱国叔叔没关系，是街道上要抓混子了。

一个下午，街道办里的干事在街上调查了好几次，还询问我是不是被混混们欺负过。”

周志刚点头道：“那些混子早就该被抓了。特别是咱们片里面的那些混子，只是我听说过的就有好几家的闺女被混子们祸害过。”

这也是李爱国之所以提出全片大抓捕的原因之一。

搂草打兔子，既然咱来个来到这里走一遭，顺带着就把光子片里的牛鬼蛇神给清一清。

李爱国吃饱喝足，回到屋里换了身干净衣服，笑着对周志刚说道：“周哥，今儿晚上我们要加班培训，培训完估计已经十一二点了，就不回来睡觉了。”

“十一二点也能回来啊，我听说机务段里的宿舍有很多跳蚤。”李素华忙站起身。

跟李爱国接触这么多天，李素华还真把这小子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对待。

平日里，李爱国的脏衣服都是李素华帮着清洗的。

联想到街区里开始统计小混混的名单，周志刚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又连忙收敛了神情。

他拉住李素华的胳膊：“爱国又不是小孩子了。人家是外地来学习的同志，住在学员宿舍里，哪有什么跳蚤啊。”

说完，周志刚冲着李爱国重重点点头：“保重！”

“放心吧。”

李爱国整了整衣领子迈步走出了逼仄低矮的屋子。

外面阳光明媚。

******

十几年以后，老光子片人看着报纸上刊登的关于“严打”的新闻，总会回想起这个遥远的晚上。

有几位曾经亲身体验过整顿治安的中年人，甚至还会惊讶的说道：“原来整顿就是严打啊。”

这个行动让整个光子片群众几十年都难忘，并不时拿出来成为下饭话题的晚上。

吉春气象局成了整顿行动的临时指挥部。

李爱国来到气象局的时候，陈主任正在筹划晚上的行动。

队伍有两支，一支是由地方公按部门、武装部门组成了的队伍，规模十分庞大，由张副局长带领。

李爱国和白主任被派过去担任指挥工作，免得影响了第二支队伍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