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科室里拿了两个纸杯,倒了点热水,给了学姐一杯,自己握着一杯暖手。明明暑气还没有褪去,手心的寒冷却始终缓不过来。
“学姐,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么?”我们一起坐在胡一刀病房外面的长椅上,过了好久我才开口。学姐的双手在杯子上摸索了好久,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告诉我的时候忽然开口了。
“打他的是我爸。”学姐的话说完,我惊讶的睁大双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似乎没有期待我的回应,更像是一种倾诉。
“不怪他,是我配不上他,是我害了他。”学姐的声线很低,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和女生长时间得说话,和我意识里那些声音尖锐的女孩子不同,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低调而朴实。
“那个男人,虽说是我爸,但是他从来没有尽过一天责任。我有记忆的时候,他就一直打我妈。每天出去喝酒,耍酒疯,然后再睡一天。就是这样的循环,我几乎没有见过他清醒一天。我们家里的地,都是我妈一个人在侍弄。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她一起下地。后来,有一次他耍酒疯,要打我,被我妈拦了下来。他拿着扫帚打我妈的后背,那么狠。我不明白,我们是他的亲人为什么要这样。他一边打,一边骂,我终于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我,他想要个男孩,可是我妈生了我之后就害了病,不能再生。都是我害的。”学姐说的时候脸色平静的吓人,没有一丝哀痛,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她心里是彻骨的绝望。
“你说,是不是什么人和我沾上边,都捞不着好。我发誓要好好学习,我妈身体不好,我就念了医学院,上了大学以后我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我兼了好几份的职。医学院的课程本来就很累,我那段时候累的大把大把的掉头发,但是心里是欢喜的。我终于可以养活自己了,再攒些钱就可以把我妈接来。我妈会点小手艺,我们母女俩租个小房子,勉强能养活自己。那年我大二,终于攒够了租房子的钱,我带着我妈从家里跑出来,半年没有见她,她瘦得厉害,几乎已经脱型了。我带她来到北京,租了一个小单间,我们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高高兴兴的吃了个团圆饭。第二天早上,我叫她起床,去摸她的时候,我妈已经冷了。我还没来得及对她好,她就没了。是不是我上辈子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老天要这么折磨我。我还没来得及对她好啊。后来我才知道她得了肝癌,是末期。这些那男人早就知道了,他什么都没有说,还嫌弃我妈拖累他。”学姐说这句话的时候,指甲几乎扣到手心的肉里。她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嘲弄,嘲笑着命运的不公,和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再也没有回过家,我妈没有,这种东西对于我来说也就不存在了。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他竟然找到我,他又娶了一个外村的女人,那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他听亲戚说我在北京工作了,挣钱了,就来管我要钱。他在t医来回问,找了好久终于找到我。堵在我宿舍楼下。我怎么可能给他钱,我恨他但是又不能恨他。有的时候,真觉得我妈说的话很对,这就是命,我这辈子,就是这命了。他来纠缠我,我不给他,他就拿砖头砸我,胡一刀给我挡下了,我就害他躺在这里。你说是不是真的我就是一天煞孤星的命,谁挨着我都不得好。”学姐的声音抖的厉害,我插不上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如果我说胡一刀是如何爱他,那么看到胡一刀的样子,她一定会更加难受。
我和学姐在病房外呆了一天,胡一刀始终没有醒过来。不过我们已经被允许进入病房了。胡一刀还是那么安静的躺着,他一直是那么有活力,那么生猛的一个人,变得如此安静我真不习惯。我和学姐搬着椅子靠在胡一刀的床边,整宿整宿的不睡觉,谁都撑不住。我和学姐交替着歇了一会。再次醒来了时候,已经是傍晚,学姐伸出手想要摸胡一刀的脸颊,但是碰到的时候却又像触电一样收了回来。我想起她说过,和她搭上边的人都捞不着好。心里狠狠的疼了一下。
“学姐,你是住在教工宿舍楼吧,你是住二号楼还是一号楼?”
“一号楼。怎么了?”学姐诧异的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