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出了里间后,径直来了小厨房里,红梅正在煎药,只要谢玄烨在揽月苑里住着,她总是会勤快许多。
浮生和无念也在上弦院里。
浮生看着屋内,轻叹道:“公子在朝中请了假,夜里大夫来禀报后才肯歇下,一大早的又来,怕是日后十五娘嫁给谁,公子都不会放心。”
无念轻笑,拍了拍浮生的肩,又去找景山比试去了。
屋内,谢如闻做了一个不太愉快的梦,与以往不同,以往都是一望无际的江水,让她如陷深渊。这回,她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在哭,哭的撕心裂肺,嗓音是那么的哑,朝她伸出手,对她道:“过来,过来啊,快过来。”
她看不清女人的脸,只看到她的腰间挂着一枚玉佩,与谢玄烨送给她的那只一般无二,上面雕刻着的是时微花。
谢如闻猛然睁开眼,入目是谢玄烨的脸庞,他的嗓音温和,将她轻轻唤醒,她于朦胧中缓和了许久的心绪,嗓音软糯道:“哥哥。”
她坐起身,下意识抹了把脸颊上的泪,谢玄烨对她道:“你被梦魇住了,”想起适才她喊出口的话,他问她:“做什么梦了?”
谢如闻对他摇头:“不记得了。”
她抬眸看着谢玄烨,已然从睡梦中回过心神来,正欲开口让他等她梳洗,和他一道去用早食时。
眼角余光瞥见了枕下露出一角的画册,此刻,谢玄烨也垂眸看下来,谢如闻咬了咬唇,抬手往枕下又塞了塞。
谢玄烨看她这般,并不问她,嗓音温和道:“厨房里做了你爱吃的羊肚菌鹿汤,起身罢。”他抬步走出了屋内。
谢如闻起身洗漱一番,来到院中时,谢玄烨正坐在院中古槐树下翻看书卷,见她出来,吩咐人上了早食。
谢如闻怀中抱着那本厚厚的册子往他跟前一坐,她知道,从她一走出门来,他就看到了她怀中抱着的册子。
她将画册放在八仙桌上,似是思忖良久,垂眸与他道:“哥哥,我有事跟你说。”她抬眸看向他:“你不好奇这是什么册子吗?”
谢玄烨与她不同,她的好奇心如猫,谢玄烨这么多年来在朝中为官,对任何事物都称不上好奇,只是谢如闻如此问他。
让他再次将眸光落在面前的册子上。
他顺着她的话问:“上面画了什么?”她擅作画,应是记录了生活日常,亦或是其他所见所闻罢。
谢玄烨在心里这样想,谢如闻示意绿竹她们都下去,待院中只剩他们两个人时,谢如闻将册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咬唇道:“哥哥自己翻开瞧瞧。”
她这样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虽然她不知道这样对不对,让他知道了这些事后,他又会如何做。
可若不告诉他,另一个他还会出现,她又该怎么办呢?
晨起的光还未洒下,树影下一片清凉,微风阵阵,谢玄烨垂眸与她眸光相视,许久,他冷白指节抬起。
拿起了面前的画册。
谢如闻知道,无论对不对,只要哥哥翻开一页,看到上面的旖旎,就再也没有她反悔的机会了,至于他会如何做。
她不知道。
谢玄烨指节微动,落在纸页上,他并未翻开,只是对谢如闻道:“先用饭罢。”他话落,指节真的从画册上离开。
拿起筷子给她往面前的玉碟里夹了菜。
谢如闻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垂眸用饭。
——
谢如闻的热退了,又用了一日的药,风寒也好了。
夜间,她来到满月院的二层阁楼,和谢玄烨一道用了晚食后。
如同以往那些年的夜夜一样,他坐于小几旁翻看书卷,她在书案前作画,这些年来,谢如闻鲜少会画他。
今夜,是第二幅。
阁楼上很安静,博古香炉里燃的是安神香,谢如闻作起画来很认真,谢玄烨翻看书卷时也向来专注。
月光扫开云层,逐渐显现清辉,晕着清若的光,书案上的沙漏一点一点流动,谢如闻在绢纸上勾勒出最后一笔,随后将紫毫笔放回笔架。
欣赏着她的画作。
她抬眸往谢玄烨坐着的地方去看,嗓音清凌道:“哥哥,你过来。”她随口说着,依旧是很随意亲切。
谢玄烨闻言,放下手中书卷,朝她这边走过来,她早已抬手给他往书案上指了指:“我给哥哥作了副丹青,哥哥瞧瞧。”
她眉目温和,含情美目弯弯,谢玄烨看着她,薄唇勾笑,走至书案前,垂眸看着她作的画。
画面上的郎君在太师椅上端坐。
垂眸认真翻看着书卷。
她画的,是适才的他。而且着重画了他的手,于黑暗中,他的手泛着光,像是被月光染了温度。
谢玄烨对她颔首:“等下让浮生挂去书房。”他说的书房,是他在满月院里的书房,谢府里他的寝居与书房里。
从前挂满了她的画。
只是,那回她去谢府,他让无念和浮生都给收了起来。
谢如闻对他浅浅笑了下,两人坐在那棵粗壮的古槐树下,如以往一样,一左一右,品一口清茶,悠闲自得的赏月。
片刻后,谢如闻侧首看向他,已入了夜了,另一个哥哥会出现吗?她午后的时候想了许多,既是双重人格。
那就总有出现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