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生日在二月里,而女儿凤璿的生日亦是在二月。黛玉是二月十二,凤璿却是二月十六。水溶原是要给黛玉过生日,黛玉便说今年女儿周岁,此女难得,便当男儿一样,给她过个周岁,一家子热闹热闹。而自己的生日便不声张了。
水溶也明白,孩子的生日便是母亲的苦日。有凤璿这一年来,黛玉的身子时好时坏,如今才好些了,别说黛玉,就连水溶也偏爱凤璿多一些。所以黛玉说给凤璿过周岁,水溶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而凤璿乃是北王府五个姑娘中,唯一的一个嫡女,且一出生便被皇上封为上阳郡主,这在太妃的眼里,自然又与别的孙女不同。一进二月,便把黛玉和水溶叫过去,说凤璿的周岁,一定要好好地过,等办完了她的周岁,也该婧琪出嫁了。如今且一家子团团圆圆的乐一次。
水溶听太妃如此说,便更加高兴起来,黛玉的规矩,儿女之事自然是不通知朝中重臣,依然只是自家的近亲,耿延锋夫妇,王沐晖,云轻庐几个要好的朋友。然原来在水溶手下做事的几个关系不错的官员,因听到消息,便跟水溶打了招呼,说到时是一定到府祝贺的,还请北静王不要把众人赶出去。
水溶无法,只得应着。
黛玉此时除了安排凤璿的生日之外,最担心的便是宫里的婧玥。初选已经通过,如今婧玥竟没跟那些女孩子们住在一起,已经被皇后选入含章殿,说如今皇后身边总离不开她,左左右右都要有她在身边。
不知皇后如此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但黛玉总是觉得心中隐隐不安。
这日二月初二,是龙抬头的好日子。京城很多生意人家都要放鞭炮,舞狮子,预祝自家的生意红红火火。而宫内大选也定在这日,原也是讨个吉利。
黛玉头一天晚上便没睡好,翻来覆去,跟水溶计较,如果皇后真的要把婧玥给子詹,事情可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水溶也轻叹了一声,轻声说道:“我原是预备了一种药粉,抹在身上便会起写红疹,到时婧玥便会因病而送回王府休养,以待来年。如今宫里是三年一选,只要玥儿这次没事,我们早些给她寻个夫婿,早早的嫁过去,也就万事大吉了。可偏偏皇后娘娘仿佛是有感应似的,早早的把玥儿给接到了含章殿。这在文武百官的眼睛里,婧玥是入选无疑了,况且含章殿也不是我们能随便动手动脚的地方。如今可怎么办呢?”
“只盼着子詹这孩子,能不负我所望罢了。”黛玉轻叹一声,看着帐子顶说道。
“你跟子詹说过什么?”水溶见黛玉把希望放在子詹身上,便以为黛玉跟子詹说了什么话。
“没有,我能说什么?这种事,只能瞧他自己的心罢了。”黛玉无奈的摇头。
而与此同时,皇后的含章殿里,子詹和子律还有小公主和纯三人都守在皇后身边。子律自从母亲萧尔雅被皇上处死之后,便被交到了含章殿教养。子詹也不是容皇后亲生,所以子律在含章殿同子詹是一样的。皇上也没什么不放心之说。而和纯小公主则是随着她的母妃福贵人过来给皇后请安的,因皇后喜欢小公主,便留下她们母女一起用晚膳。晚膳后又在一起说笑,直到外边太监高宣:皇上驾到,众人方停了说笑,一起起身迎到门口。
皇后只对皇上福了一个万福,福贵人及皇子公主还有殿里的众人全都跪倒,给皇上请安。
皇上今日很高兴,看看皇后这里也热闹的很,便笑道:“都起来吧,皇后这里真热闹,朕是来对了。”
皇后平身,众人也跟着平身。皇上便对福贵人笑道:“倒是你总记挂着皇后,常来陪她说话,这后宫里面,你原是个和气人。”
福贵人忙福身道:“臣妾不敢当皇上的话,后宫众妃嫔在皇后娘娘的主持下,众人一团和气,这是皇后娘娘贤德之才。臣妾有幸,能得皇后娘娘垂怜,乃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皇上摆摆手,轻笑道:“嗯,还是你懂事。”
“皇上同皇后娘娘说话,臣妾就先告退了。”福贵人不敢多留,知道此时再不走就招人厌了,便福身告退。
“嗯,你且回去吧,朕改天再找你说话。”皇上点点头,又摸了摸两岁女儿的脑袋,看着福贵人和奶妈子抱着和纯退出去。
子詹和子律也上前告退,皇上却留下子詹说道:“你且别走,朕找你有话说。”
子詹只得站住,子律便躬身退下。
“子詹啊,父皇听耿将军说,你的骑射又精进了。”皇上坐在软榻上,慢慢的往后靠,舒服的歪着,皇后坐在一侧,又唤了一个宫女来给皇上捶腿。
子詹立在父皇跟前,忙躬身回道:“是耿将军教得好。耿将军的骑术射箭的功夫十分了得,儿子也不过学了点皮毛而已。”
“嗯,等天气暖和了,朕带着你去狩猎。看看你的本事。”皇上微笑着点头,对于子詹,他一直是满意的。子詹从小生于逆境,没有亲生母亲,容皇后对他教导十分的严格,完全按照皇室教导子侄的规则来做,这对母子更像是一对师徒,所以子詹作为皇子来说,是优秀的。
“是,儿子一定不让父皇失望。”子詹听了这话,便高兴的应道。
“如今你已经十岁了,父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正颠沛流离,在南边吃苦呢。而如今你呢,有些时候还像个孩子。”皇上嘴上虽然如此说,但神情并没有丝毫的不满。
“儿子从小娇生惯养,缺少历练。”子詹忙低头。
“是啊,身为我皇家的长子,历练是最重要的。所以父皇想给你另建府邸,等新府邸建成之后,你便搬出皇宫,自行居住。如何?”
“这……儿子舍不得母后……”子詹不舍的看这容皇后。
“有什么不舍的?你每日依然进来给我请安,我们母子照旧见面,不过是晚上歇息你回你的府邸去罢了。母后在宫里住的闷了,自然也会去看你。虽说另建府邸,自然是挨近皇宫的地方建,又不是天涯海角。这孩子反倒婆婆妈妈起来了。”容皇后轻声笑道。
“是,母后教训的是。”子詹忙应道。
“只是建了府邸,你可就需要个靠得住的人守着你了。”皇后轻叹道。
“这也不难,挑两个精明干练的公公跟过去也就是了。”子詹回道。
“傻孩子,公公们都是大男人,照顾人哪有什么轻重?”皇后笑道,“你父皇的意思,是在这次待选的才女中,挑几个贤淑聪慧的,留下来在宫里学一年的规矩,等你的府邸建成之后,便送过去伺候你。如何?”
“待选的才女?”子詹一愣,首先想到的便是北王府的二姑娘婧玥。然后抬头看看父皇母后,二人便又同时微笑着看自己。于是便明白了点什么。心道,怪不得前些日子在北王府见了婧玥她总是躲着我。想来是因为此事了。
“是啊,今年的才女年龄都不大,最大的也只有十五岁,小的十二三岁。在宫里教导一年,明年也该知冷知热了。”皇后笑道。
“想来这些人原来在家的时候,也是丫头婆子一大堆伺候着的,如今倒让她们来伺候儿子?儿子还想清静几年,免得被这些千金小姐们伺候的家里鸡犬不宁的。索性连个安静的地方也没有了。”子詹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听上去他说的像是个笑话,但细想却是事实。
皇上便笑道:“你小子,哪里来的这些混理?朕瞧着她们还好,尤其是你母后留在身边的那个婧玥,很是懂得深浅规矩嘛。有这样的孩子在你身边时刻提点,朕跟你母后也放心不少。”
“父皇明鉴。”子詹说着,便跪在地上,“父皇把婧玥指给子詹,子詹感恩不尽,不敢有丝毫怨言。子詹小时曾和她一起读书,她的性情自然也知道一二。子詹如今还小,若说成家立业,总还有七八年的光景。别的女孩倒也罢了,留在太子府,纵然是做女史,等到了年龄再放出去,也算是天恩了。可婧玥不同,父皇让她留在子詹身边,岂不是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北静王对儿子有再造之恩,王妃对儿子情同母子。若是婧玥在子詹身边,到了二十五岁再放出去,这让北静王府的脸面往哪里搁呢?”
“这孩子糊涂,既然是把她给了你,她自然就是你的女人,将来纵然不是正妃,也可做个侧妃。如何还有放出去的道理?北王府的姑娘给皇子做侧妃,这原该是北王府的荣耀,如何会让他们丢脸?”皇后皱起了眉头,不解的看着子詹。
“母后恕儿臣不恭之罪。儿臣心中已有打算,若没有一番成就,是不会成家纳妃的。好男儿志在天下,岂能从此时起就围着女人打转?这大好的青春时光,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皇上和皇后闻言,都有些哭笑不得。二人对视一眼,终于皇上又开口,“子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思存在心里?果然有,不防跟父皇和母后先说出来。如何?”
“儿子没什么心思。儿子此时只觉得自己读书太少,骑射不精,正是学习的好时候。父皇和母后抬爱孩儿,为孩儿建造府邸,恩许出宫自居。但孩儿却不敢以此荒废学业,忘记父皇和母妃平日对孩儿的教导。”
“我就说吧?”皇后无奈的笑笑,看着皇上说道:“他的主意大着呢,哪里用得着咱们操心。”
“儿臣死罪,不敢当母后的话。请母后责罚儿子。”子詹停皇后此言,立刻磕头。
“罢了罢了,我也不是生气的意思。既然你说不要婧玥,那本宫做主把她许给别人,你可舍得?”皇后笑笑,弯腰拉起子詹。
“许给别人?给谁?”子詹瞪大了眼睛,认真的看着皇后。心想母妃不会把婧玥弄出去和亲吧?果然那样,叔王和婶婶一定伤心,婧玥虽是庶女,但也是叔王的心肝。果然远嫁,他嘴上不说,心里可不就不痛快?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只要你不要,母后便做主把她许给别人。”
“母后三思。婧玥虽然是北静王次女,但因婧琪身体有病,此时虽然好转,但也并没有痊愈,儿子前些日子听说,北王府已经择了一个农户人家给婧琪下了聘嫁之礼,三月份便要打发出嫁,到时恐怕也不会声张。如此这婧玥便跟长女无异,若是随随便便就给了别人,恐怕北静太妃和王爷王妃心里都不舒服。如何不商议了再定夺?如今咱们又不需要拿这些女孩子们的终身去换边疆的和平,没得弄得人家骨肉分离,终究有什么意趣?”
“呵呵……”皇上听了子詹的话,便先笑了起来,指着子詹道:“你管的到是挺宽,你母后不过一句话,便招了你这么多道理。你那只耳朵听见你母后要把婧玥送去合番了?”
“呃,儿子鲁莽,请父皇恕罪。”子詹忙又低下头,暗道不送去合番就好。
“如今本宫也瞧出来了,你们虽然没有什么私情,但却如姐弟一般,婧玥那孩子本宫喜欢的很,这孩子很知道进退,是个懂事知理的孩子,太低的人家恐怕委屈了她。咱们老王爷有个孙子,今年十五了。据说这孩子读书识字,倒比他父亲强些。不如把婧玥许给他,好叫他安心读书上进。皇上以为如何?”
子詹听了这话,脑子里立刻想起一人,皇后说的老王爷,原是先帝的弟弟,因为当初先帝继承皇位的时候,老王爷从中作梗过,所以先帝一直不用他,指给了他一个郡王的封号,却没有实权,空享有皇室宗亲的待遇,领着郡王的俸禄过闲散日子。后来他有个儿子,因不怎么长进,不喜读书,整日聚众豪赌,有些败家,被老王爷打折了一条腿,终身残疾。早年却留下一个儿子,取名子书,倒是个文雅沉静的人,子詹因小时在宗室学堂里度过一年的书,跟着个远房哥哥倒是认识,因如今大了,子詹自然有太傅教导,而子书却依然在皇室私塾读书,便少了来往。
皇上心中正愁着皇甫家总没几个成器的人才,将来子詹继位,若只是一味的仰仗外戚,自然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能扶持皇甫家的孩子帮扶子詹,皇上自然乐得见。况且老王爷如今年迈,子书的父亲又是残疾,他这一房到了子书这一辈,已经十分的单薄,很该好好地拉拢才是。于是笑道:“还是皇后知道朕的心,不愧是十几年的夫妻,到底心意相通的。”
“既如此,那明儿大选之后,皇上便颁旨赐婚?”
“这等好事,自然由皇后出面才好。”皇上笑笑,拍拍皇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