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云轻庐来了,又给黛玉诊了脉,嘱咐了汤药还是要按时吃,丸药却又要添一种。出门时云轻庐别有深意的看了水溶一眼,水溶便送他出院门。
“怎么样?可有好转?”水溶在静雅堂门口
“你呀,竟给我添乱,以后再不收敛些,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云轻庐看看身后的下人,俯身在水溶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声。
“呃……”水溶的脸有些微红,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
“行了,上等的老山参贵府上还是有的,浓浓的熬了鸡汤,每晚给王妃服一碗,你千万悠着点!”云轻庐临走时又瞪了水溶一眼。水溶这次倒是听话的点点头,看着他跟着婆子走远,才转身回房。
黛玉尚在等下看账册,烛光映在她的脸上,完美的弧线带着一圈淡淡的光晕,美丽而宁静。
“玉儿,别看了。这些事情一天两天也弄不完,你身子要紧,睡吧。”水溶说着,便要去夺黛玉手中的账本。
“现在才还不到二更天,哪里就很晚了?王爷若是累了,请先睡下,妾身要看完这本帐再说。”
“怎么,有问题吗?”
“怎么会没问题?”黛玉轻笑,翻开前面看过的帐页,把其中的疑惑一条条指出来。
水溶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这本账册是府中内眷们一年四季的衣裳头面胭脂水粉等用度的,按说这只是很小的开销,别说太妃和水溶,估计寻常四品五品官府之家也不会在意这些开支。可偏偏就是这不起眼的小开支,仅黛玉手中这一本去年的账册,出入便不下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对于北静王府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寻常农户之家,竟是天文数字。
仅仅这一项尚且如此,那么柴米油盐,人情礼往,逢年过节那些大开销呢?想一想,水溶便会火冒三丈。
北静王府根基不浅,外边良田上千倾,店铺十几家,生意也算是做的不小,而这几年每每亏空下来,水溶还总在深深自责,竟然想不到家贼难防。
可是说来说去,这几年内宅总还是太妃当家,秦氏不过是协理罢了。
“太妃上了年纪,精神总是有限了。玉儿,幸亏你来了!”水溶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又有些庆幸的,把黛玉拥进怀里。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王爷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黛玉靠在水溶的怀中,没有挣扎,真是为难的底下了头。
整日为这些事情算来算去,跟那些底下人斗心机,是黛玉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是如今,拥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把自己当成至宝呵护在怀中,自己又怎么忍心离他而去?
“玉儿……”情到深处,水溶又想低头吻她,可突然想到云轻庐瞪着自己的目光,又生生的忍下去。
“好了,王爷不要闹了。睡吧。”黛玉说着,轻轻的推开水溶的臂膀,把手中的账册合上,和一边矮桌上的几本放在一起,又唤紫鹃道:“紫鹃,药好了没有?”
“来了。”紫鹃应声而入,手中端着药碗。其实她刚才就进来了,因透过门帘的缝隙看见王爷搂着王妃说话,就没敢进去。
“叫雪雁来,把这账册收好。”黛玉指了指炕桌上的账册。
“你去吧,我来服侍王妃用药。”水溶接过紫鹃手中的碧玉碗,要亲自喂黛玉喝药。
“王爷,妾身还没病入膏肓,我自己来吧。”黛玉说着,伸手接药。
“玉儿,不许你胡说。”水溶神色一变,严肃的说道。不过他并不放手,硬是拿着汤匙一勺一勺的喂黛玉喝药。
喝了三口,黛玉实在受不了他,于是抬手夺过药碗,抬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
“呼——好苦。”黛玉长出一口气,皱起了眉头。
水溶惊讶的看着黛玉这副豪情壮志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想不到你这丫头还挺能逞强。苦吧?快含一颗话梅。”
“我逞强?这么苦的药汁子,您竟一小勺一小勺的喂我,请问王爷是对我好呢?还是害我?怕我不够苦啊?”黛玉小嘴一撇,推开面前的美男子,起身走到墙角处,把口中的话梅吐到痰盂里。
“还是喝点水吧。”水溶又递上了温开水。
丫头进来服侍二人换衣服,正要上床歇息,外边却又叩门声。
“秋茉,看看是谁?”黛玉看了一眼水溶,心中纳闷,这么晚了,谁会来敲门?
秋茉应声出去,不多会儿进来回道:“王爷,王妃,是大姑娘身边的老妈子,说大姑娘身上发热,恐怕病的厉害,所以特来回主子知道。是请太医来,还是……”
“去通知二门上的人,请个太医来瞧瞧。”水溶心中着急皱起了眉头。
“我们过去看看她吧。”黛玉见水溶着急,也怕婧琪果然生了什么大病。
“我过去瞧瞧吧,又要来回的换衣服,这会子天也晚了,外边冷,你又才吃了药。你就别去了。”水溶说着,又让莲籽和晴雯给自己穿上外衣,黛玉又拿过一件青肷披风来给他披上,送至门口看着水溶出了院门方回卧室。
女儿病了,做父亲的去探视十分的正常。黛玉无奈的笑笑,径自上床躺下,累了一天了,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可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原来不知不觉的,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存在,听着他的呼吸,感受着他的拥抱,才能安心的进入梦乡。
婧琪果然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她脸色苍白躺在床上,额头上覆着一块冷水浸过的毛巾,嘴唇因为发热而干裂了几道口子,隐隐中带着血迹,让人看了真是心疼。更别说水溶是她的父亲。
“琪儿?你怎么样?”水溶坐在女儿的床边,难过的看着她憔悴的小脸。
“父王……父王……”婧琪似乎昏迷着,梦中一遍遍喊父王。把水溶的心都喊碎了。
“快拿水来!”水溶着急,回头呵斥丫头们。
琴儿忙端了半碗温水来,想要喂婧琪喝水,却被水溶夺了过去。水溶把拿着汤匙喂婧琪喝水,可婧琪的嘴却一直闭着,水根本喂不进去,顺着脸颊都流到了枕头上。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伺候的?为什么不早报?”水溶气极,转身冲着丫头怒吼。
丫头婆子跪了一地,琴儿跪在最前面,一边哭一边回道:“回王爷的话,姑娘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水也没喝一口,奴婢们要去回王爷,可姑娘就是不让,说她做了错事,要赎罪……”
“胡说什么?有这么赎罪的吗?”水溶被女儿的病情搅的心烦意乱,基本上无法正常思维,骨肉亲情不是假装的,女儿生病,做父亲的哪个不心疼?
“父王?是你吗?你……终于……来看女儿了?”婧琪微弱的声音传到水溶的耳朵里,此时此刻,犹如天籁一般。
水溶急忙回身,拍着婧琪的苍白的脸蛋儿,又拿过汤匙来舀了一口水送到她的唇边,安慰道:“父王在这里,琪儿乖,来喝口水吧?”
婧琪微笑,苍白的笑容像是一朵悬崖边上的山菊花一般摇摇欲坠,这种模样更加让人心疼。
水溶一勺一勺的喂她喝水,眼睛里都是疼爱的目光。
一碗水喂下去,水溶方想起太医的事情,于是转头吩咐道:“再去个人出去问问,太医怎么还没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