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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沉沦(一)(1 / 1)

处理完手头事务,抵达晶臣国际酒店时,已时值傍晚。一迈入酒店大门,盛宁就隐隐感到不对劲。从前台礼宾到大堂经理,从泊车员、行李员到保洁员,这里每个人竟然都认得他,一口一声热络的“盛检”,简直恨不能对他打躬作揖、五体投地。甚至从这些人殷勤到近乎阿谀的态度来看,他毫不怀疑他们下一秒就会喊出那声荒天下之大谬的“三少奶奶”。他还发现,这里每个人都很漂亮,女人风姿绰约,男人风度翩翩,就连保洁也比外头酒店常见的保洁更端庄优雅。可能蒋家人是深度颜控,不仅自己生得漂亮,还要求自己的员工也得漂亮。

在礼宾小姐的带领下,盛宁来到了蒋贺之的房门口。刷卡进门,四下环顾,这间套房目测不到200平,但摩登雅致,除了独立的客厅和书房,还有专为三少爷改造的私人健身房。明晃晃一整面弧形的观景落地窗,也能将整个洸州最繁华地段的美景尽收眼底。只不过酒店到底是酒店,再设施齐全、奢华舒适,终究还是少了点家的气息。

蒋贺之在内间卧室里,正跟谁说着话。

听声音耳熟,盛宁走近一看,果然是那个本该被人绑票了的钟应元。

“这阵子别乱跑,就待在酒店里,要是坏了我的事,我要你好看。”说话间,蒋贺之也看见了卧室房门外的盛宁,嘴角跃起一丝笑,他马上对钟应元说,“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走吧。”

“三少,我——”

钟应元显然还有话说,但已经被不耐烦的蒋三少抄起枕头砸了过去,命令道:“快滚。”

钟应元只得麻溜地“滚”,扭头撞见盛宁,低头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而去了。

窗外的天色更暗一些,就着零星的灯火,盛宁看见这个男人倚在一张往死了宽的大床上,上身裸缠着白色绷带,下身盖着一条薄被,裸露的肌肉泛着肉欲的光泽。

两人上回见面不算愉快,盛宁走上前,将蒋贺之的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好一会儿才开口,问的还是公事:“你怎么想到让你弟弟去找韩灵?”

“韩恕迟迟不肯招供,甚至面对生命威胁还不松口,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顾我复我’的父母之爱了,好在他妻女的下落也不难打听。”

“不难打听?”停顿片刻,盛宁说下去,“韩恕刚刚案发的时候,反贪局也想过追查他的前妻和女儿,可是——”

“可是你们反贪局在国内飞扬跋扈、横行无阻,到了国外就发现行不通了?”

“哪有飞扬跋扈?”盛宁当然不悦,轻声驳斥。

“没有吗?”蒋贺之清了清嗓,模仿着这位盛处长在人前惯常的样子,“‘沙局,你的部下违规办案,教而不改’、‘明天起暂停执行全部职务,纪委不查我来查,你选一个。’老沙都说过,一看到你就腿打抖,只想赶紧把人哄走——”

打量着对方面容的阴晴,他及时改口,斜起嘴笑,“其实是豪门多子嗣的好处。他们不在一个城市,慜之在温哥华,韩灵在多伦多,但这些华人官二代、富二代到了国外会自发抱团,形成一个别人很难融入的小圈子,外人去探听他们的踪迹比较麻烦,同样的圈内人就简单多了。”

“李乃军只是一条小鱼,”盛宁说,“以他的能量,犯不下当年长留街的血案,也不可能让洪兆龙心甘情愿地效犬马之劳。”

“通过韩恕查到李乃军,通过李乃军再查他幕后的人,”蒋贺之点点头,笑着说,“就跟狗啃骨头一样,得一口口来。”

话是不错,但有点粗俗。想到这天接连见到的蒋家人,再看看眼前这张笑得晃人眼目的俊脸,盛宁突然说:“我发现你家每个人都很漂亮,就连你家的员工都很漂亮。”

“我爸嗜好美人,对员工的长相也很挑剔,我二哥更是有过之无不及。”这些所谓的美人,蒋贺之早就见惯不怪了,他对眼前这位真正的美人才感兴趣,“我为你抛头洒血,你难道不该做点什么,抚慰我受伤的痛苦么?”说着,他就微抬着下巴凑近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这样一双曼妙的唇,好像天生就该被亲吻。

“痴线。”盛宁朝蒋贺之的脸轻挥了一巴掌,但下手很轻,跟爱抚似的。他转身欲去,说着,“知道你没事了,走了。”

然而,到了嘴边的鱼儿猫又岂肯放过,蒋贺之伸手握住盛宁的手腕,一把将他拽了回来。他以全身重量覆压,在盛宁完全动弹不得之际,便在他的唇上堵上了自己的唇。

他牢牢捧着他的脸,用舌头摩挲他的嘴唇、舔弄他的牙齿,通过不断加深、持续历久的这个吻,能感到身下的这具身体从僵硬到柔软,从抗拒到驯顺。

但盛宁没闭眼睛,吻完了都没有。

“本来我只想要一个吻,但现在一个吻不够了。”这话的无赖程度,世罕其匹,但这人的眼神何其深情,何其真挚。蒋贺之单手支撑自己受伤的身体,另一手则抓起盛宁的手,说,“不信,你自己摸摸。”

“你是变态吗?!”方才接吻的时候就感到了那根硬物抵在自己腿根,蠢蠢欲动。同为男人,再清楚不过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个信号。于是他开始更激烈地反抗,用手肘撞击,用膝盖推顶。

“啪”一声,胸口遭到猛烈击打,蒋贺之瞬间弓起上身,以个蜷缩的姿态一边咳嗽,一边颤声道:“领……领导,肋骨断了啊……你想杀了我吗……”

“喂,蒋贺之……很疼吗?”这人的声音听着痛苦难当,肌肉也在猛然颤抖,盛宁到底担忧起来,起身扶住他的肩膀,“要去医院吗?”

“要……再亲一下。”趁盛宁没有防备,蒋贺之又顺势将人压倒,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他用一种带点乞求甚至是哀伤的声音说,“你别乱动……你再乱动,我又得吐血了……”

这人眉目间流露出的痛苦如此真切,而这样的痛苦看得他心中一软。盛宁一时不敢再动,便由着蒋贺之捉住自己的手,把它按在了他的心口处。

“你摸摸这里……是不是肋骨断了……”蒋贺之轻轻蹙眉,喘着气说,“是为你断的……”

“我、我摸不出来……”即使隔着绷带,也能感受到手掌下是火热壮硕的胸肌,随他喘息频频起伏、颤动,盛宁脸颊一烫,扭头躲开这人同样火热的视线,“不是为我——”

“就是为你,我可从来没有‘因公牺牲’这么崇高的打算。”蒋贺之又扯着盛宁的手往自己的腰腹摸去,“你再摸摸这里……这儿挨了好几拳,心肝脾胃都疼得要命……”

“痴线,心肝脾胃都不在这里……”真跟搓衣板一样的好身材,盛宁的手指被迫在这身健美肌肉的沟壑间下滑,仿佛能摸到每根肌肉纤维。他脸红更甚,试图把手抽回,但却被蒋贺之牢牢扣住,逃脱不得。

手指在牵引下继续下探,挑落腰间的白色浴巾,一根直挺硕大的器官顿时袒露出来,兵器一样。

这个男人已经完全勃起了。

“领导,都是男人,”蒋贺之握着盛宁的手触碰自己的性器,声音也陡然粗重了些,“你也知道这样胀着很难受的,你说该怎么办?”

“我……”在幽暗迷离的灯光下,这个男人哀哀求欢的眼神,令他又恼,又心疼。指尖已经触摸到了膨胀硕大的前端,仿佛被那铃口喷出的热气炙了一下,盛宁脸色忽红忽白,恍惚间竟问了这么一声,“我用手,行不行?”

何曾见过这人慌成这样?蒋贺之就快憋不住笑了。他努力让自己板下脸,摇头道:“不行。”他伸出一手捋了捋他的额发、摸了摸他的脸颊,然后一板一眼地说:“我要跟你合而为一,我要做你的男人。”

对方胯间那根悍物,比上回仓猝所见,更雄伟硬挺了。无法停止由这根器官产生的各种淫艳联想,盛宁几乎是以颤抖的哭腔申诉:“这么大……怎么合啊……”

“我教你。”不明确拒绝就视作同意,蒋三少乐得顺水推舟,低下头,开始一颗颗地解开对方的扣子,直至白皙的胸膛完全袒露。

在裤链被拉开前,盛宁仍想挣扎,他突然摁住了蒋贺之的手,问:“不需要……那个吗?”

“你说安全套?身边没有。”蒋贺之对视着盛宁的眼睛,很诚恳地说,“如果一个男人常年在酒店里备着安全套,你不觉得他的人品很值得怀疑吗?”

“你现在的人品就不值得怀疑吗?”盛宁越想越觉得自己上了套,不禁冷着脸问,“我在想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的电话告诉你弟弟,非要让我接听你的手机?”

“你钓鱼前不下饵么,如果不是来还手机,你现在又怎么会在这里?”蒋贺之居然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他低头吻了吻他的耳垂,用一种小火细煨般的撩人嗓音说,“没有安全套更好,可以离你更近一点。”

“你的伤……可以吗?”下身的束缚也被除去了,盛宁已是束手就擒的状态。

“只要你别乱动,就可以……”蒋贺之也卸掉了腰间已半掉不掉的浴巾,两人完全裸身相对。他眼神灼灼地望着他,用手抚摸着他臀腿连接处的白腻肌肤,用调侃的语调说,“领导,把腿打开好不好?你们大老板都说了,要求检警双方加深联合,加强互动。你不把腿打开,我怎么跟你‘联合’,又怎么跟你‘互动’呢。”

蒋贺之口中的“大老板”就是最高检。最高检近期倒是发过文,要求各地的检警双方统一思想,消除分歧,联合互动,同频共振。这么正能量的一番话,经这人一解释,竟全变了味。盛宁没有打开自己的双腿,却也没阻止蒋贺之将其打开、弯折,用结实有力的臂弯架起,挂在了他的肩膀上。身体几乎对折,后庭完全暴露,这是一个很令直男感到羞耻的姿势,更羞耻的是蒋贺之开始用酒店的乳液为他扩张了。

“两个男人……真的可以吗?”对方的手指已触到了不该被他触到的地方,在脑海里那根弦彻底熔断之前,盛宁仍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想着悬崖勒马。

“如果佢地钟意彼此他们彼此喜欢,当然可以……”很紧。这具身体仍未决定接受自己,沾着乳液的手指刚刚探入,立马便被紧紧吸附包裹,很难继续深入,更别说再添一根。

“但系我……钟意你咩?”钟意也分很多种,友情、恩情、同仁情、战友情,可两个男人间的爱情?眼下他混乱不堪,惶惑不已,真的不知道。

“那我换一种问法,”不再心急火燎地进入,蒋贺之低了头,静静注视盛宁的眼睛,“你讨厌我吗?”

这个问题好像好回答了不少,盛宁想了想,道:“不讨厌。”

“这样呢,”蒋贺之倾下身,在盛宁的眼睛上落下了轻轻一吻,“讨厌么?”

盛宁自然还是摇头。

于是蒋贺之又将自己的嘴唇移到盛宁的嘴唇上,咬在齿间浅尝一番。他不急于以舌头攻占、翻搅,只是含着他的嘴唇,问:“这样?”

两人的吻总发生于一人未有准备时,似乎是蒋贺之仗着身形与体力的优势吃定了他。但盛宁对此却难说讨厌。他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吻,连同已经发生过的那么多个吻一起回忆了下,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不讨厌。”

“这样,讨厌么?”

感受到一只滚烫的、带着薄茧的手掌包裹住了自己的性器,开始搓揉抚弄,盛宁的呼吸陡然一粗,却在细细体味一番后,仍摇了摇头。

“这样?”这具身体还未扩张完全,但他已经等不及了。性器的前端将将没入,蒋贺之就浮了一头的汗水,盛宁的身体仍然十分紧张,甬道极致炙热紧密,他被勒得也很不好受。

“好疼……”秘处遭遇撕扯与入侵,盛宁疼得紧咬下唇,不自禁地把脸偏向一侧。他的脸几乎完全陷进了枕头里,但手指仍牢牢抓着蒋贺之强壮的臂膀。他挺起腰,压下腿,以便借力使力,好让自己能吞咽进对方粗长硬挺的器官。

他没想过停止。

为缓解疼痛,蒋贺之扶着自己的性器稍稍撤出,在再次进入时又掰正盛宁的下巴,俯身吻了他的唇。他不断加深自己的吻,同时小心翼翼地深入、又撤出,如此往复,直到两副身躯榫卯相接,毫无罅隙。

“都进去了……”双手撑在盛宁耳侧,蒋贺之一面粗重地喘息,一面忍不住地笑了,“咁痛都唔叫‘停’,仲话你唔钟意我?”

“我……”下身传来奇异的痛感,似锐似钝,反倒令他迷茫的眼神变得清澈。盛宁以双臂勾缠蒋贺之的脖子,以两条长腿紧紧绞住他的腰。在又一个热吻覆下前,他闭上了眼睛,接受它如同接受这场沉沦,他终于承认:

我钟意你。

一场沉沦结束,盛宁独自起身,去浴室清洗。

不试水温,只以冷水冲洗。下身隐隐作痛,心跳仍然很快,方才发生的一切仍令他感到荒诞、别扭与不可思议。他抬着头,阖着眼,任由蓬头里的冷水长久地迎脸浇灌,好似只有这样才能恢复理智,抹掉那人留在自己身上或体内的所有痕迹。

有什么东西自股间流出,比水温热些,黏黏腻腻地淌落腿间。盛宁双手掩面,将湿淋淋的额发自下往上全捋到脑后,轻轻叹气。

又冲洗了十来分钟,盛宁才重新走出浴室。他身上穿着的是蒋贺之的衬衣与内裤,都大了些,而床上的蒋贺之正脉脉含笑地望着他。

盛宁放慢脚步。窗外的夜已经深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个男人倚着床头,赤身裸体,只以一条薄被掩住下身。在一种氛围暧昧的暖色灯光下,他笑着说:“夜还很长,做一次洗一次,不麻烦吗?”

“还要做一次?”盛宁微微瞠目,瓷白的脸上瞬间拂过一抹红晕。他承认自己被这个男人贯入、冲撞的时候且疼且爽,但还是无法接受自己从此弯了的事实。

“谁告诉你还要做‘一’次?”蒋贺之倾身向盛宁靠去,以个半跪的姿态在他身前,仰头向他索取亲吻。他说,“一次不够,我饿得要命。”

盛宁没吻蒋贺之,只将目光往下游移,薄被下似乎微微现出一隆凸起的轮廓,但不比方才那般长枪大马,该是还没完全醒转。

“我受着伤呢,”尽情释放过的家伙还蛰伏未起,蒋贺之不觉羞赧,反倒笑出一口漂亮的白牙,“你得给它一点补充子弹的时间。”

“那通常这种情况下,”盛宁恢复惯常的清冷姿态,没什么表情地问,“我们应该干点什么?干等么?”

“你想干什么?”

“睡觉。”为免引起误会,他赶紧补充一句,“一个人的那种。”

“不行,换一个。”

“我想不到,”盛宁仍然冷冰冰的,“难道要聊天吗?”

“可以啊。”蒋贺之笑了,一把将盛宁拽坐在床上。他捧起他的脸颊吻了吻,问,“你想聊什么?”

聊聊天倒也未尝不可,毕竟进展过快,彼此间还不见得有多么了解对方。想了想,盛宁说:“现在已知我们都有一个堪称不幸的童年,都有一个罹患重病的母亲,我有一个姐姐,你有四个兄弟姐妹,还有呢?还想知道些什么?”

“不如就聊聊我们各自的前任吧。”这实在不是一个能够助燃两人“性趣”的好问题,但蒋贺之真的好奇,这么个七情不上脸的冰美人,到底有没有在这红尘之中动过心?

“只有一个,不过算不上前任,”盛宁实话实说,“佟温语,你应该也见过。”

“佟检,”蒋贺之丝毫不为此吃味,还由衷赞赏道,“我也很欣赏她。”

提及前任,盛宁突然心生一个疑问。于是他问:“真的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可以啊,”蒋贺之笑着说,“我保证对你百分百坦诚。”

“你曾在感情上受过什么很严重的挫折吗?比如曾被狠狠抛弃,狠狠打击?”

“怎么可能?”蒋贺之心道,我不打击抛弃别人就不错了。

“你小时候遇到过非常强势、令你非常厌恶的异性长辈吗?”

“没有。”

“你是不是从小经常被人打扮成女孩子?”

“没有。”

“那你……你小时候有被年长的异性……”盛宁嗫嚅一下,似觉得这个问题难以启齿,但终究还是在蒋贺之鼓励的目光下问了出口,“比如邻居或者老师,虐待或者侵犯过吗?”

“喂喂……”在话题变得越来越诡异前,蒋贺之赶紧打断,“你到底想问什么?”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么无礼,我只是忘了曾在哪里看到过一篇关于同性恋的报道……”他实在不了解直男以外的世界,只记得那篇报道将同性恋的成因归结于先天与后天两类因素,而后天因素就包括他刚才问的那些乱七八糟的。

“我想,”看来这小子依然对自己突然弯了耿耿于怀,蒋贺之都快笑了,“我应该是天生的。”

“可我不是天生的。”盛宁低头,垂目,自我检讨,“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男人,在你之后,我想也不会。”

“你并不用喜欢所有男人,”蒋贺之捏着盛宁的下颌,抬起他的脸,认真对视他的眼睛,“只喜欢我不就好了。”

只喜欢你?这般一想,顿觉有些吃亏,于是又回到先前的话题,盛宁问:“该你了,你的前任呢?”

“没有前任,只有你一个。”

“你当我是白痴么?”

“好吧,人太多了,我得想想,”蒋贺之偷瞥盛宁听见这话时的反应,故意说,“那就从最刻骨铭心的那一个说起吧。”

“等等,”“刻骨铭心”一词莫名教人不痛快,盛宁微微皱眉,语气冰冷,“你想好了再回答,我不保证我不会生气。”

为这丝醋味,蒋贺之极好看地笑了笑,然后他便将盛宁推倒在床,一头枕在了他平坦的小腹上。

“我妈过世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记得那年我刚进大学,在社会上结交了一个男朋友,他比我大两岁,跟我一样,是个不纯血的‘杂种’……”说话间,蒋贺之被盛宁身上混合着沐浴露的体香撩着了,扭头就亲吻起他的细腰来。脸离胯很近,他又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他胯下凸起的部分,气味更喜欢了,也更嫌内裤碍事,于是转头咬住他的裤腰就往下扯——

“认真点。”盛宁阻止了这人继续乱来,问,“后来呢?”

“我经常逃课跟着他瞎混,聚集着一群人抽烟喝酒,飙车打架。那天他神神秘秘地跟我说,要带我见识一个新玩意儿,我正巧喝多了,还没见识就先跑去厕所吐,没想到等吐完出来的时候,地上已经倒了一片,他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吸食毒品过量,送医路上就死了。死前他还尿失禁了,裆下湿黄一片,异味冲天,我才发现原来他那么丑。剩下没死的人都被带到了警署问话,我环顾左右,在场的每个人都那么丑,包括我自己……”话到此处,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好一会儿才说下去,“后来我就把酒、烟和一切容易上瘾的东西都戒了,时刻提醒自己要做个正派的人,大学毕业以后又回内地读了两年警校,因这不讨喜的身份辗转过多个地方,再后来就遇到了你……”

蒋贺之再次伏到了盛宁的身上。他轻轻抚摸他的脸庞,一双好看又多情的眼睛在微光中明灭。他用粤语说,“你同我遇见过嘅所有人都唔一样,你好靓啊,真系好靓。”

他开始专注地、轻柔地、一遍遍地吻他的眉、眼、鼻梁和嘴唇,每吻一处他都说“好靓”,眼好靓,鼻好靓,嘴唇好靓,连耳仔都好靓。

小时候人人当他是女孩子,“靓”这一声不绝于耳,成年以后他也是公认的整个洸州形象最出众的司法人员,甚至可能是整个中国形象最出众的司法人员。但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细致、这么认真地称赞过,盛宁感到好笑,亦感到莫名感动,他开玩笑地问他:“系唔系夸张啊,到底有几靓啊?”

“靓到沊三声。”蒋贺之不假思索地回答。

“三声?”盛宁终于笑了,“痴线。”

微弯的眼,红润的唇,白净的齿,荟萃成了一个很美的很难形容的笑。蒋贺之心弦蓦然颤动,下身再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他将他的一条长腿从内裤的束缚中摆脱出来,然后一边吻他,一边再次进入。

盛宁手机响起的时候,蒋三少正准备“帽子戏法”。

担心是李乃军的案子另起变化,盛宁努力恢复理智,伸手接起了电话——但电话那头是廖晖,他那勉强绷紧的一根弦又瞬间松懈了下来。

“盛宁……”然而廖晖的状态很不好,他几乎是哭喊道,“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廖晖……啊……”蒋贺之低头一口咬住了他的乳头,用牙齿扯拉一下,盛宁吃痛地颤声问,“你说什么……”

“专心点,这个时候不准叫别的男人的名字。”蒋贺之从盛宁指间夺下手机,不客气地扔向远处。

盛宁还试图起身下床,去捡回已被扔在地上的手机。但蒋贺之不让。他抓着他窄小的胯、挺翘的臀,从他的身后再次闯入——身体一下被一根彪悍的热物完全填满,盛宁未有准备,失声呻吟。

“他们要我去害那个记者,”电话那头的廖晖仍不断呼唤着好友的名字,如此悲绝地哭诉,“盛宁,我不想这样堕落下去了,我就快回不了头了,你能不能拉我一把……”

然而,此刻的盛宁已不太清醒了。一旦彻底跨过心理障碍,他就体会到了与这个男人做爱的妙处。这一夜,他俯仰由人,辗转随他,几度失去意识,又几度在狂热的侵犯中醒来。

天快亮时,两人才四肢交缠着,在一身难分彼此的体液中满足地睡去。

翌日早晨,盛宁洗沐完毕,先蒋贺之一步走出浴室。

检察制服已经洗净,挂在了衣架上,应该是酒店的洗衣烘干服务。换上制服,趁天晴似洗,阳光耀目,又四下打量起这间套房。走进书房,他就看上了书桌上摆置的一柄裁纸刀,刀身尖且窄,刀刃硬且薄,比常见的开信刀锋利,刀柄是雕花黄铜镶嵌彩色宝石,看上去有点年份,颇具古典美感。盛宁将裁纸刀拿在手里把玩,忽然又注意到了一沓文件下压着的一张医学检查报告。

蒋贺之的检查报告。

报告排除了他肋骨骨裂或骨折的可能,而是单纯的胸壁软组织挫伤,可能吐血的原因只是遭受击打后导致的口腔损伤——

鬼扯的“百分百坦诚”!

这时蒋贺之也来到了书房。上身依然光着,阳光下是一具雕塑般美好的肉体。

“你这人嘴里有一句实话吗?”其实细想一下,从这人昨天床上的表现来看,显然不可能是个重伤者。但盛宁依然有些恼了,身为一个已经不直了的直男,他当然是有权利恼的。他转身就用刀尖抵住了蒋贺之的脖子,冷声道,“想死是不是?”

本是半泄愤半唬人的态度,哪知这人偏有一股牡丹花下死的疯劲儿,居然迎着刀刃就倾身吻他,颈上瞬间添了一道细细红线,若不是盛宁受惊之下及时收手,真有可能直接割开他的喉咙。

“kiss”一个缠绵的长吻结束,蒋贺之似完全不介意脖子上的割伤,他捧起盛宁的脸,以自己的鼻尖亲密地蹭了蹭他的鼻梁,“今晚能不能早点回来?我还有好多话想同你讲,还有好多爱想同你做。”

盛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去卫生间找来了简易的医药箱,一把将蒋贺之摁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就开始用酒精棉替他消毒脖子上的刀伤。

伤口割得不浅,这小子下手没轻没重,蒋贺之疼得龇了龇牙。

“忍着。”惩罚似的,盛宁也不抬眼看他,又用棉签沾取了红霉素软膏,依旧用力杵着这道伤口。

“一点割伤而已,不要紧。”蒋贺之心道,被你这一通瞎杵,小伤也得变成大伤。

“抬下巴。”盛宁拿着超大号的创口贴在这道细长的口子上比划了一下,刀口约长六厘米,正好能够覆盖。他为他将刀口贴上。

猛一抬眼,见盛宁的一张脸近在咫尺,虽没一点表情,但肤极白,睫极长,一双天生微红上挑的眼尾更是美得要命。他又情不自禁地去揽他的腰。他总想跟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手,”盛宁冷脸道,“规矩点。”

蒋贺之不情愿地放了手。美人可观不可亵,惹得人心痒又不爽,他撇嘴来了一句:“提起裤子就翻脸,渣男。”

盛宁一愣,紧接着都快气笑了:“你说我渣男?”

蒋贺之不说话。转身从书桌上拿了一支黑色水笔,抓过盛宁的左手,便在他被迫摊开的掌心上写了一个地址,一个电话。

“这是什么?”盛宁低头看一眼,字不错。

“民政局的地址和电话。”蒋贺之迎着阳光抬起脸。面部的细节纤毫毕现,这样的英俊侵略性更强了,他斜起一点点嘴角,“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性行为都是耍流氓,反正你睡了我,就得对我负责。”

盯着手心上的地址电话看了许久,盛宁才慢悠悠地问:“你都哪儿学来的这些无赖招数?”

“鲁迅教的。”

“什么?”

“老何说,鲁迅说‘世上无难事,只要夹硬嚟’。”这种把良家青年诱拐上床的行为确实跟他打小的家教不符。蒋贺之以惑人的姿态,极慢地抿了抿自己的嘴唇,用一种撒娇与不由衷混杂的口吻道,“在洸州监狱的时候,我真以为我肋骨断了。我不是故意骗你,今晚能不能早点回来?”

盛宁沉吟半晌,才说:“我不喜欢住酒店。”

蒋贺之反应很快,直接说:“那就去你家。”

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说完立即又补一句:“晚上我来接你。”

盛宁到底没拒绝。

出门前才想起已在地上躺了一夜的手机,捡起一看,盛宁惊讶地发现,根据通话记录显示,昨夜里廖晖打来的那个电话,居然持续通话了近两个小时。

他顿时感到脸颊发烫:这两个小时廖晖都在电话那头听着?他听见了什么?

工作日盛宁得去检察院,但蒋贺之因公负伤得以休假,便趁机去见了见自己的二哥。两人约在一家室内实弹飞靶场见面。那位高挑美艳的伊娜提前包了场,又提醒靶场工作人员别来打扰,于是整个空阔场地除了他们哥俩,静无他人。

蒋继之到得更早,已戴上了耳罩与射击专用的护目镜,正在进行霰弹枪飞靶射击。在弟弟出现前,他正准备完成最后一击。随他扣动扳机,空中的泥盘“砰”一声炸成碎片,很准。

待对方射击完毕,蒋贺之才走上前,他从二哥手中接过了这款飞碟运动常见的枪,掂了掂说:“这枪一般,重量是轻,但平衡性不行。费巴尔姆更好一点。”

“这种小场子就别要求太高了,”蒋继之微扬嘴角,对弟弟下了战书,“难得见面,比一场?”

蒋贺之睨着眼睛笑,不说话。他的沉默意味着不屑,跟你比不是欺负你么?

“不白比,别忘了你还欠着我2000万,赢了就不用你还了。”

“你早说呢,这我不就来劲了。”蒋贺之正为晶臣悬赏的那2000万犯愁呢,于是也挑了一杆枪,托住护木,瞄准着试了试。一回头,见二哥神情较往常不同,想了想问,“看你这表情,为我的事挨骂了?”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你,爸爸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说他只是商人,不想参与进任何无谓的官场是非与政治斗争之中。”以晶臣的名义疯成这样,蒋二少确实没少挨老子蒋瑞臣的骂,但他对弟弟苦口婆心,倒并非是因为挨了骂,他说,“他的话也是我想跟你说的,我们受到的是国家的礼遇,并没有行政的权力,一次两次,别人容你让你,再三再四,就未免太不识趣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了。”蒋贺之垂目,点头,又问,“听说慜之受了枪伤,还好吗?”

“还好,只是擦掉了胳膊上的一块皮肉。他倒乐在其中,还说觉得自己就是枪林弹雨中的超级英雄,”蒋继之宠溺地笑了一声,“真是小孩子心性。”

“我是问那几个匪徒还好吗?”蒋贺之也跟着笑了,“谁不知道你蒋二少是护弟狂魔,那几个匪徒这会儿应该都沉在大西洋底喂鱼了吧?”

“难道我没护着你吗?”蒋继之挑了挑眉,像是默认了那声“沉海喂鱼”,继而他又认真地说,“大哥走了以后,照顾姐姐还有你们的责任就落到了我的肩上,我不希望你们当中的任何人受到哪怕一点伤害。”

“大哥的事只是意外,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蒋贺之暗自一叹,也劝哥哥,“姐姐和我们都成年了,能够自己照顾自己。”

“其实我这次来洸州,就是来劝你的,别‘自己照顾自己’了,还是回家吧。”

“回香港我能做什么?进公司吗?”每见一回就劝他一回,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蒋贺之耸了耸肩膀道,“商场上那些纵横捭阖、尔虞我诈,我不懂,也没兴趣。”

“你不用进公司,甚至什么也不用做,”蒋继之很大方地对弟弟表示,“只要你肯辞掉现在这份警察的工作,我每个月给你50万,你只管收下钱,然后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

“每月50万?”蒋贺之挑了挑眉,“美金?”

“你小子胃口还不小啊,”蒋继之笑了,“我想说的是人民币,但如果你真肯回来,美金就美金。”

“这么大方?”蒋贺之笑着“wow”了一声,但依然目光坚定地说,“一天前你要跟我说这些,可能还有的商量,可惜现在绝无可能了,我确定了我要留在这里——好了,别再劝我了,比一场吧,赢了就算还清欠你的钱,输了我立马跟你回家。”

“一言为定。”秉持公平竞赛的原则,蒋继之问弟弟,“你要先练练手,熟悉一下枪感吗?”

“不需要。”蒋贺之自信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来。”

蒋二少的爱好之一就是射击与狩猎,他在香港有自己的射击俱乐部,因此也是难得的枪械好手。随第一只飞靶抛出,他眼明手快,弹无虚发,最终所有的飞靶都应声落地。

这样的战果意味着即使下轮的蒋贺之全中,也才算跟自己打成平手,他朝弟弟微微一扬嘴角:“看来至少得再比一轮了。”

蒋贺之拿起自己的霰弹枪,“咔”一声单手上膛。他既不需要耳罩,也不戴护目镜,警局时有实弹射击训练或考核,更别提偶或与亡命歹徒发生枪战,哪有工夫准备这么精致乃至屁精的装备?他主动调动抛靶机的数值,直接将难度从“高级”调整到“地狱级别”,他对自己的二哥挑眉一笑:“省得一会儿说我欺负你。”

同时多个飞靶抛出,且飞靶抛射速度更快,几乎没有延迟时间。蒋贺之举枪便射,同样弹无虚发,甚至瞅准时机,以一枪同时命中两个飞靶。

最后一声枪响落定,四散的飞靶碎片仍吱吱冒烟。兄弟俩对视一眼,输赢立见,四目含笑。蒋贺之执起蒋继之的手腕,看着他白皙修长到有些夸张的手指,“你这是弹钢琴的手,不是拿枪的手。承让。”接着他便看看时间,又说,“我还要去接人,你一个人在这儿慢慢练习吧。”说罢,转身即走。

“贺之,”蒋继之出声喊住弟弟,待他回头,便问,“什么时候带来让我看看?”他摘下了耳罩与护目镜,恰有日光透窗而来,阳光下,他发色偏浅,瞳色更淡,俊异得好似“非我族类”。

“带谁?”蒋贺之还未正式在家人面前出柜,佯作听不懂,“看什么?”

“你这一脸要入党的坚定,真是为了公义天理,为了责任使命?”自己的弟弟自己了解,蒋贺之当年非要考警校、当警察,很有那么一点“家里不让我干什么我偏干什么”的叛逆在,何况安排他住自家酒店,周遭多少双眼睛都替自己盯着呢。蒋继之看了看弟弟脖子上的创可贴,忍着笑问,“好靓咩?”

“好靓。”蒋贺之笑得像个炫耀满分答卷的小孩儿。对于这段感情,他还不想太操之过急,只说,“以后有机会就带他来见你,你一定会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他?”这小子根本不经诈,蒋继之故意板脸道,“我很挑剔的。”

蒋贺之想了想,问哥哥:“你试过在漫长的冬夜里等待日出吗?”

“怎么?你想说他是光芒万丈的太阳?”越说越离谱了,又不是伟大领袖。

“不,他是月亮。孱薄的,高洁的,慈悲的月亮。”蒋贺之说,“在一个可能永远等不到日出的冬天夜晚,你怎么能说服自己,不去爱上那唯一守在人间的月亮呢。”

“香港没有冬天。”蒋二少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爱情”二字,也无法理解这种“为爱发癫”的傻样子。他转头,闭眼,既厌烦又无可奈何地朝弟弟挥了挥手,“躝开啊,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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