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成王厉害,再不愿领这份功劳的。
太平了多少年,位子上的要么是会钻营的,要么的就是靠父荫的,真要说操练,还不如下头刚考上来的武举,那些个武举人,还得考几则兵法,这些个熬资历熬着坐上将军位的,骨头都生了锈,听见要打仗,立时痛头脑热起来。
圣人也不是傻子,逆了他的意思,本就恼怒,再一看书信,连确实的年月都有了,就把事定在下元水官节,趁着他去斋宫时动手。
蒋朝立时提了千户,傅朝下狱,家叫抄了,自上往下连奴仆也不曾放过,一个个细细盘查,金陵城里才太平了几日,又是满城风雨。
先还当是捉叛逆的,前一段儿抓了那许多,牢里都住满了,有的投不了监,就关在衙门里,有专人看着,倒还比大牢好上些,等一茬茬的杀完人,一间间囚室就空了出来,才又往里投人。
这回比上回还更快些,先是傅家空了,停得三日,东城区里不时就有锦衣卫带队路过,再过得一月,又把景顺侯曹家一家也抓了进去。
一时人人自危,圣人在火性头上,劝谏一句也听不进去,但凡扯出些来,都先拿到狱中再说,这才三十来日,里面满满当当关着人,女眷挤挤挨挨缩在牢房里,到还算好的,男人却时时叫提出去问讯。
锦衣卫的手段开国的时候还曾出过册子,怎么审问怎么套话怎么逼供,进得锦衣卫的,一季一考。又还有追查刑侦,这却是一年一考,办了多少案子,考评如何,可有同僚伤亡,各样合格,才穿上飞鱼服,配绣春刀。
那本册子如今还留着头一本,底下写得个石字,除太祖皇帝,跟那一批早已化了土的,少有人知是文定侯郑天琦所书,太祖看后还曾赞过一句不世的奇书。
最早进来的傅家倒是最硬气,子孙总还习武,得摆个样子出来,可余下人家一代代早成了纨绔,沾了咸水的皮鞭子,一鞭子下去就是皮开肉绽,便你在外头戴什么金玉腰带,进他这地方没人识得你的帽子靴子,叫审问,先还问一声,问了不答便是上刑了。
这事儿拐得这许多道弯,从谋反案渐渐演变成了谁对圣人不满,酒后宴上可曾吐露出来,一个个熬不过苦刑,你扯我我扯他,把能说的全说了。
圣人看着呈到案上字纸怒意一天比一盛,里头不独谈论他不好,还有夸奖太子的,说他谦逊仁爱性子宽厚,这比单起了反意还更叫圣人吃惊,坐在榻上半晌睁不开眼,头痛欲裂,元贵妃抱着圣人的腿哭的梨花带雨:“郎君,若你不在,我们母子如何能活。”
事儿确不是于贵妃那一系挑起来的,她不过见缝插针,也不必编造圣人的坏话诬陷这些人家,只加两句太子的好话就成了,比单说太子有谋反之意,还更加让圣人相信。
他将老,可儿子却还年轻。
傅朝是真谋反还是假谋反也审不清楚了,身上痛的熬不住,审到神志不清的时候,嘴里唔唔出声也叫人认作是他认了罪,那些个牵连进来的人家,先还想着审完了能脱罪,一日日关着,牢里又不是养的地方,四壁都是红的,破席沾得血迹,提出去审讯的一个个回来都脱了一层皮。
傅朝更是在入狱之后不曾撑过三日就死了,他本就有年纪了,他一死,子孙推不知也是无用,圣人还当堂扔了案卷,说他有何本事能够谋反,背后必有主使之人,要锦衣卫把里头有关联的全都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