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湘一走,整个小院儿又安静下来,阶前灯色如霜,檐前瓦上俱都画得一道白线儿,这会儿雪住了,化下来的水结成一道道冰棱子,明沅总归也睡不着了,玉屏能一路过来,就是把门上的婆子都拍醒了,这事儿不能善了,只盼着柳芽儿未到时,苏姨娘还没出来。
苏姨娘确是没出来,张姨娘气势汹汹的拍上门来,落月院里先还不知,那边一拍门,这边也跟着震,苏姨娘叫惊醒了,细听着不是来砸她的门,才要叫了小莲蓬去看一看,就听见对面开了门,张姨娘一把把开门的小丫头子推到地上。
先是一声闷叫,后头便是张姨娘指名道姓的骂,她还知道避讳,不把纪氏扯出来,只从安姨娘怎么进的门到怎么使的手段勾住了老爷,接着又骂她是个搬家老鼠,作了妾的人还不安份,只想着贴补娘家。
苏姨娘不欲揽事,装着不闻,关了院门儿不许人出去看热闹,可别拉架的倒叫下了重手,对面大约是砸了铜盆,那“哐”的一声响,几个屋子的灯都点了起来,小莲蓬把着门,把丫头们都赶回去,不许她们看这个热闹。
那头张姨娘已经把安姨娘的一层皮都掀了下来,她指了安姨娘的鼻子骂,栖月阁里头自然有人帮着反口,大丫头扇小丫头的耳刮子,小丫头跌坐在地下哭个不住,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把明漪也给惊起来了。
她正好睡叫惊醒了,扯着嗓子便哭,苏姨娘抱了女儿更不欲去惹这事儿,还想着总有人来止住,便前头一时无人过来,张姨娘也总有力竭的时候。
哪知道张姨娘变着花样的骂,一个字儿也不带重样的,她一面骂一面砸东西,身边两个丫头已经跟安姨娘身边的银屏扭在一起。
安姨娘只是坐在榻上垂泪,被骂得急了,还自反口两句,她只有那一句,原来张姨娘打砸的许多东西,已经没了力气,才刚想歇下来,安姨娘却只冷笑得一声:“你养的女儿没人要,怎么倒赖在我身上。”
这一下触着张姨娘痛脚,她跳上去扯住安姨娘的头发往外一拖一拉,安姨娘半个身子磕在地上,玉屏想拦叫丝兰绿腰两个掐着腰上的软肉一把推在门框上,她眼见着张姨娘伸了指甲去挠安姨娘的脸。
玉屏才容易跑脱了,不敢往纪氏那里报,先跑来找明湘,想着等纪氏来了,见着安姨娘受伤,再有明湘相求,总能看过一面儿,不至重罚。
可等明湘赶到的时候,却见着安姨娘把张姨娘压在身上,头发扯得散乱,状如疯妇,明湘惊的往后一倒,彩屏一把扶了她,还想劝她离得远些,小香洲这样远,她们都到了,太太那头且还没人来,可不是有蹊跷。
纪氏那儿早早得着信了,颜连章吃得大醉,倒在床上一场酣睡,纪氏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跟他如此已不能同榻,索性歪在罗汉床上,眼睛盯着红帐子,听着他的打鼾,翻转了身子发愁,他是一口应下了,挑的还是嫡子,可又要家里两个女儿怎么办。
程大人来年就要升礼部郎中,他是有意跟那最末一趟顺风船的,他虽是礼部,却不是制典司这样的清水衙门,他是管着主客司的,主客司管的是藩邦来贡接待赏赐之事,四夷来人不说,那些弹丸地里也出得好东西,送贡来朝的使臣中除了上贡给皇帝的,自然也要给主客司的官员带些东西。
他们来朝总要觐见皇帝,又不能自家去叩宫门,要衣要食要住要行,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