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时殷顿感一阵晕眩,身影倏地消失在千面世界里。
过程中,整个碰撞时间持续不到一秒,吵杂的声音安静了下来,然后逐渐显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千面世界逐一浮现了一张张相似的脸。
是一名少女的脸。
上面的每个『她』状态都不一样。有的表情冷淡、有的皮肉不笑、也有的充满怒意……
如果罗时殷这时还没重生,大概会被这幕景象吓得无法思考,整个人陷入一片疯狂之中。
——因为这里映照出的每一个『她』,都和罗时殷长得一模一样。
「orad……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她』如此呢喃着,嗓音沙哑低沉,竟与之前与罗时殷对话过的『声音』如出一辙。
『她』沉寂好一会儿,又再度开口,似是对自己,又或者对着不在场的罗时殷说道:「快些想起来吧,趁『它』还没发现我的存在之前……」
『她』如此说着,显现身影渐渐地隐没在镜面之中,再也没有出现。宛若一场梦境,又或者一个上天开的玩笑。
……
罗时殷躺在病床上,眼神透着死寂和化不开的污浊,静静地听着身旁的不速之客再度说出和前几世一模一样的内容。
罗时殷忽然觉得眼中乾涩,闭了闭眸,然后又睁开眼,将视线转移到说话正起劲的那个女人身上。
「你们对隶神教的相关事件如此保密,是因为对付不了,还是说,你们和他们是一伙的?」罗时殷眼神尖锐地凝视着妆容精緻的女人,话中不带掩饰。
女人闻言睁着大眼,错愕的看着她。
「……你都知道了?」女人警惕的问着,神色凝重起来。
「知道了又如何?该不会要将我『处理掉』吧?不过,你要是真那么做,我也不会阻止你就是了,我只希望你到时候能够乾脆一点。」
女人立刻表情一变,卸下了以往官方式的笑容,粉唇笔直抿起,视线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看透似的。
罗时殷毫不怯场,大方的让对方审视。只要她还拥有轮回的底牌,她就能重新来过,所以她并不害怕眼前的女人会对她做出什么。
伤害也好,折磨也罢。她不会放弃任何一条可能翻转局面的路。
先前她所做的选择都导向死亡,那么她何不赌一赌,眼前这个女人是否会带给她不一样的结局?
「不,我不会那么做。」女人静默了会儿,拉了张椅子,在她的病床前坐下,「我还没自我介绍对吧?你好,我叫简茗葳。」
罗时殷愣了一会儿,似是没能从简茗葳突兀的自我介绍反应过来。她指尖微微蜷缩,神情紧绷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心想着希望这次她是真的睹对了。
「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简茗葳见状笑了笑,「关于隶神教你知道多少?又是从何得知的?」
「我的父母曾带我去过他们的据点,所以我能大概知道,他们私底下所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例如夜猎……」
从罗时殷第一句话出来的时候,简茗葳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了,直到她提到『夜猎』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少女的话。
「不对……不可能,你是没有机会接触『夜猎』的。就算是你的父母,也不可能会知道。」说到这,简茗葳的眼神忽然凌厉了起来,「你真的是被家人带进去的吗?」
罗时殷被问得一懵,随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知道『夜猎』这项活动是多么不符合逻辑的一件事情。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华美的大厅内聚集的都是来头不小的大人物,何祈恩和罗弘非只是市井小民,根本不可能参与其中,也更不可能知道只有大人物才知晓的『夜猎』活动。
「……难道,你是他们提到的另外一个孩子?」简茗葳蹙起眉,看向罗时殷的视线又多了些审视意味。
「另一个孩子?」罗时殷从思绪中回过神,茫然地重复这句话。
简茗葳沉默半晌,凝视罗时殷一会儿,然后道:「抱歉唐突了,刚刚的话,你就当作没听见吧。」
简茗葳的态度忽然在这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罗时殷顿时傻住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女人就已经换上往常的虚偽笑容,准备跟她道别,「对了,我说的那些话,也包括在保密条约内,希望你不要违反规则。那么,我先走了。」
罗时殷见她要走,还来不及想该如何开口挽留她,自己已经下意识的喊道:「等等!」
简茗葳背对着罗时殷,听见后头传来的声音,立刻停下了脚步。
「我……的确是有事情瞒着你。」纠结好一会儿,罗时殷这才乾巴巴说。她不知道对方买不买单,但她不能就这样让人走了。
「说吧,趁我还有耐心。」简茗葳侧过身看向罗时殷,眼神透着如湖面一般的平静,「你仔细想好了,我希望你这次能说实话,而不是模稜两可、破绽百出的回答。」
罗时殷咬牙,「我……看见有人復活了。」
此话一出,简茗葳的脸色沉如锅底。
简茗葳往回走到病床前,低头凑近罗时殷的耳际,低声道:「你是在哪个地方看见有人復活、当时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我……」罗时殷正要开口,却被突如其来的访客打断。
「你怎么还没走?」
隐隐带着慍怒与烦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两人齐齐朝那人望了过去——只见傅文桀大步走了进来,打散了方才有些凝滞的氛围。
简茗葳一见来者是傅文桀,挑了挑眉,说:「对长官出言不逊,是你的一贯风格?」
「我对你们这些组织走狗没什么话好说的。」傅文桀没好气道。
简茗葳叹了一口气,视线随意的扫过罗时殷床边的柜子,在那上头摆着一瓶水壶,还有喝水用的玻璃水杯。
简茗葳将目光锁定在那个玻璃水杯上,然后趁其他两人不注意,动作俐落地拿起它,重重地朝傅文桀身后的墙面砸了过去——
啪啦!
玻璃碎掉的声音像是一道警示,让傅文桀本能地将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但在他噤声没几秒,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指责简茗葳。
「妈的,简茗葳你这个疯子!」傅文桀咬牙切齿的说着,「别乱发疯!」
「我没发疯。」简茗葳微微笑,但她笑意却没抵达眼底,「我只是脾气很不好而已,所以摔个东西不为过吧?傅队?」
在简茗葳眼神有意无意的压制之下,傅文桀的气势明显弱了几分。虽心中仍是不满,但碍于简茗葳身分,他也不好继续顶撞她,只好选择后退一步,不跟她一般见识。
简茗葳满意的笑了笑,又拉了一张椅子过来,随意的摆放在罗时殷的病床床尾,自己则是坐在先前的位置上,眼帘慵懒地一掀,朝傅文桀道:「坐下,我们聊聊。」
傅文桀一听不对劲,视线扫了罗时殷一眼,觉得简茗葳的指令并不是很妥当,立刻反驳了回去,「有什么事情我们出去再说。」
「我说——坐、下,别让我再说一次。」简茗葳再次开口,对男人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傅文桀在原地挣扎了一下,切了一声,最终还是在简茗葳的怒视下,坐上了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