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某处公寓门口停下。江和峯上前推开大门,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大厅没有一点人或声音,两人踩在高级的地毯上,在寂静的空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江和峯领着罗时殷进去大厅左侧的电梯,随即按下了楼层按键。
进入电梯多久,罗时殷脸色忽然变得不太好,嘴唇染上了淡淡的苍白。
这个电梯除了门和地板,其馀四面八方竟然都镶上了半身镜。
罗时殷身处在这种环境里很不自在,她不敢看那些镜子,只能将埋头在胸口,不安地将视线钉在地面上。
『看我,看我啊。』
......又是那些声音。
罗时殷闻言,心脏重重的跳动了一下,无意识的抓住了江和峯的衣襬。
……这次不能逃避,得看它。罗时殷心想着。
另一边,江和峯感觉到罗时殷不寻常的动静,皱了皱眉头,开口询问:「有事?」
罗时殷沉默半晌,说:「待会......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别太惊慌,我会自己慢慢恢復状态的。」
「什么意思?你……」江和峯不明白罗时殷话中的意思,但罗时殷没有给他发问的机会,而是忽然松开了他的衣襬,缓缓转身,抬眸望向了身后的半身镜——
啊……真讨厌啊。
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透过这种方式预见死亡,但是,她又不得不做……
要是,她拥有能击溃一切的勇气就好了。
罗时殷在看见镜子的前一刻如此想着,然后在对上镜面的瞬间,视线立刻失了焦。
罗时殷整个人僵直在原地,彷彿掉入了一个巨大黑洞,一股无形的力量正缓缓吞噬掉她的意识,将她拽入生死的泥沼里。
江和峯察觉到了罗时殷的异状,正想查看她的状况,然而这时电梯忽然传出『叮!』一声,转移了他片刻的注意力。
说巧不巧,罗时殷也因为这道声音突然恢復了意识,一醒来便拉着反应不及的江和峯拖了出去。
身后的电梯门缓缓关上之后,下一秒,罗时殷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瘫坐在地面上,不断地喘着粗气。
罗时殷此时的状态极差,一张清秀的脸蛋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浑身冒着虚汗,身体不断颤抖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所导致的应激反应。
而罗时殷那本是深沉的黑瞳,此刻却闪烁着诡异的金光,让人不由得感到发怵。
「罗时殷?」江和峯喊了她一声,后者闻言愣愣地看向他,眼中的异色逐渐淡去。
罗时殷踉蹌地站起身,扶着墙面冷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深深看了江和峯一眼,眸底掺杂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她道:「我没事,只是我的病又復发而已,没什么的。」
江和峯半信半疑,但见罗时殷的神色不似作假,也就没多有多说什么。
等罗时殷完全缓过来之后,江和峯在前方继续带路,俩人一起走进了一片雪白的长廊之中。
走着走着,罗时殷察觉到了这格局的怪异之处,这一路上她没看到任何一个住家入口,也没有窗户,有的只是一片压抑的雪白,无形中流窜着令人不安的氛围。
罗时殷紧跟着江和峯,不舒服的感觉随着走到长廊的尽头,而越来越强烈。很快地,他们终于抵达江和峯的住处前,一扇漆黑的门出现在视线里。
江和峯这时拿出了门卡。
罗时殷侧身看了身旁的江和峯一眼,心悸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脑海里也同时不断地上演着,方才她在镜中看见的画面。
会是现在吗?
……能阻止江和峯的最佳时机。
罗时殷惶恐不安地想着。
江和峯拿着门卡,贴上感应器的位置,门随之开啟。他握着门把,正想要完全推开大门,罗时殷这时忽然动了。
转眼间,罗时殷动作俐落地推开江和峯并抢走了门卡,在江和峯一脸不可置信的视线下说了句抱歉,然后迅速跑进屋内锁上了门。
江和峯被关在外面,怒火中烧的疯狂敲着门,「罗时殷你开门!听见没有?开门!」
门外的江和峯不断地叫骂,罗时殷却没心思回应他,因为当她踏入这里的一剎那,便被一道水流声吸引了过去——那里似乎是厕所的位置。
罗时殷走过明亮宽敞的客厅,馀光不经意的扫过周遭环境,发现这里的佈置相当空旷,有些过于简约了,一点生活气息也没有。
罗时殷听着某处传来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厕所门前,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转开了门把——
「……江和雨?」罗时殷看着室内的惨状,压抑着情绪,一步一步艰难地踏了进去。
罗时殷看着躺在浴缸里一动也不动的江和雨,巨大的失重感顿时袭来……她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荒谬的梦境里,让她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江和雨,终究还是死了。
罗时殷将纸条揉成一团,丢进马桶冲掉,一股不甘心的心情油然而生。
——就算能预见死亡又怎么样?这废物一样的能力,似乎在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她,无法挽回的命运终究是无法挽回!
一股沉重的情绪在罗时殷胸口处打转,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去消化这件事情。
……绝不能让江和峯知道,江和雨已经死了的事情。
罗时殷将浴缸的水放掉,看着血水渐渐退了下去后,她脱下外套盖在江和雨身上,隔着布料将江和雨托起,双手环住了她冰冷僵硬的身躯。
江和雨的重量有些沉,但罗时殷还是稳稳地将她抱起,走出了浴室。她打开了其中一间卧室,将她安置在房间里,离开时顺便把门也锁了。
在她冷静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她感觉到脑中某根紧绷的线忽然断掉了,下一秒,所有负面情绪随之倾泻而出——
「呕——呕——」罗时殷扶着墙面狼狈地吐着酸水,将白净的地面弄得一蹋糊涂。
「罗时殷!罗时殷你给我开门——」江和峯气急败坏的声音持续响起,罗时殷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地直起身子,往客厅玄关处的方向走去。
罗时殷游走间,找到了一根手臂粗的棍子,看着很顺手,于是她便带着棍子来到了门前。这会儿她没有急着开门,而是等着某种时机到来似的,安静又沉着的停留在原地。
「罗时殷,给我开门——」江和峯喊到一半,声音倏地戛然而止,下一秒,便传来江和峯不可置信的惊呼声,「你怎么来了!?你休想带走我妹妹!」
听到外面的动静,罗时殷瞳眸闪过一丝锐光,她心想:就是现在了!
从反应到动作,几乎花不到一秒鐘,罗时殷打开了门,在看见江和峯身后那位穿着雪白装束、戴着面具的人时,她瞳孔一缩,撞开了挡在前方的江和峯,朝着那位不速之客挥了过去。
——砰。
长廊回响着硬物与软物对撞的声音,罗时殷这一击是下了狠手,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朝人最致命的点全力砸了过去。
因为这一记攻击,对方的面具被彻底的打飞,露出了一张陌生且年轻的女性面容。
随后,她踉蹌站了几秒后,像个断了线的木偶,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女人双眸紧闭,看上去已经彻底陷入昏迷,身下淌着怵目惊心的血,不知生死。
江和峯呆愣地看了一会儿倒下的女人,然后将视线缓缓移到罗时殷的脸上。这才发现少女神色平静,深沉的瞳眸里没有任何光,宛若一条长长的深渊,看不见尽头似的。
看着罗时殷几近冷血、毫无温度的模样,让江和峯莫名畏惧了起来——
那副样子......简直就像个天生的杀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