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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1 / 1)

沈观衣眉梢轻挑,那般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的唐氏心中窝火,她压下心绪,劝说道:“那日老爷要招待宾客,你懂事些,别让老爷为难。”

“好啊。”不等唐氏松口气,沈观衣幽幽道:“那我不嫁了。”

“不、不嫁了?”

三人乍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沈观衣缓缓起身,似笑非笑的道:“是啊,父亲不是忙吗?我若是不嫁了,他不就松快了?”

唐氏高兴不过片刻便回过神来,眼下离她嫁人不过两日,若此时她不嫁了,老爷一定会怀疑到她头上来的,“不行。”

沈观衣昵了她一眼,“除非父亲亲自送我上轿,否则这婚定是成不了的。”

她知晓唐氏与沈观月眼光狭隘,乍一听她的话定是高兴的紧,但这二人身边有冬暖这个明白人,所以唐氏不答应也得答应。

不顾几人难看的脸色,沈观衣翩然起身,如来时一般,迈着小步,闲散离去。

唐氏在沈观衣走后,听了冬暖的告诫,勃然大怒,“她既早就怀疑我,想让老爷送她上轿,为何要来找我说这事?她是不是故意膈应我?”

“让我的谋划落空不说,还得替她去求老爷,最终眼睁睁看着老爷送她出嫁!”

越说越急,唐氏面目潮红,被气得喘不过气来。

“若二小姐所想真如夫人所说……”冬暖蓦然得严肃,令唐氏怔愣。

“那咱们日后想要扳倒她,恐怕难如登天。”

红艳的花瓣飘然落入尘土,蜜蜂展翅寻风,先前盎然惬意的小院儿顿时寂寥一片。

两日后。

熙平四十三年,八月初一。

晨光熹微,公鸡啼晓,天不亮整个沈府便已经从沉睡中醒来,下人们忙碌着手上的活计,脚不沾地却乱中有序。

探春带着几个下人闯进屋内,猛地掀开帷帐,独属于少女的幽香隐隐传来,她催促道:“快,服侍小姐起身。”

床榻上的姑娘睡得正香,若隐若现的大腿压着被褥,双眼迷蒙的睁开一丝细缝儿,还未看清,便先一步斥责道:“闹什么,出去。”

下人面面相觑,等着探春发话。

“奴婢的小姐,您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起身便来不及了。”

“今日可是您的大好日子啊,总不能姑爷来了,您还没起身呢。”

沈观衣这才掀起眼皮瞧了一眼,恍然记起,今日是她与李鹤珣成亲的日子。

前世,似乎也是这个时候,又好像,比如今还早一些。

沈观衣蹙着眉,不悦的绷着脸,任由下人们伺候她起身洗漱穿衣,整整一个时辰过去,直至探春将最后一根发簪送入她发间,天边才白光乍现,逐渐有了颜色。

“准备的如何了?”沈书戎掐着时辰来到沈观衣门前,本就沉着的一张脸,在瞧见沈观衣怀中抱着的古琴时,更加难看了几分。

他就知道!这不孝女绝不会安稳乖巧的嫁出去!

“你抱着这个干什么,来人啊,把二小姐手上的东西拿走!”

“为何要拿走?”喜帕还未盖上,沈观衣那张清艳绝尘的小脸大剌剌的露在众人眼中,顿时闹出了许多大红脸。

她兀自不觉,将凤楼月护在怀中,明知结果,却仍旧盯着沈书戎一字一句道:“我今日出嫁,便不能让我娘陪在身边吗?”

“你娘——”不是早就死了。

沈书戎的冷嘲在看清了那把琴的模样后,堵在了嗓子眼里。

曾经冠绝上京的凤楼月,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沈观衣手中。

那些岁月种种,只从沈书戎脑海中划过一霎,不曾在心中掀起半分波澜。

他冷着脸道:“你该叫娘的人正在外面招呼宾客。”

嘲讽自眼底一闪而过,沈观衣本也不奢求沈书戎让她如愿,毕竟前世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孤女当着下人的面儿求了他那般久,也没见他心软过一分。

这般想想,从前她得势之前还真真求过不少人。

没有身份地位,连心机都比不上这些在朝堂浸染多年的权贵,她有的,只有娘亲给她的皮囊。

利用男子的心软与爱怜,将他们手中的权势化为利刃,捅进这些伤害她与娘亲的人的心口中。

沈观衣抱着琴一步步走至沈书戎身边,“若父亲觉得为难,那我便亲自与李鹤珣说,他应当会答应的。”

“你亲自与——”沈书戎气结,只觉脑袋两侧突突的疼,但好在理智尚在,他也知晓这个女儿离经叛道,寻常教条压根不放在眼里,说了也是白说。

既如此,他不若换点与他有利的东西。

“我可以答应,但我要你牢牢抓住李鹤珣的心,让他对你爱慕难舍,你能做到吗?”

沈观衣冷嗤一声,毫不客气的将他话中的冠冕堂皇撕个粉碎,“父亲不如直说让我利用这具身子,学那些狐媚女子,把李鹤珣掌控在手中。”

沈书戎额头青筋直跳,若不是赐婚,若不是对方是李家,若不是沈观衣这张脸确实能勾人,他今日非得打死她不可!

“父亲放心,我便是什么都不做,李大人也会将我放在心上的。”

沈书戎对上她懒散自信的神色,一会骂她自大猖狂,一会儿又希望如她所说,最终那些复杂的情绪在想起李鹤珣那副油盐不进的性子后,化为了一声冷笑。

他懒得与沈观衣逞口舌之快,“派人去门前守着,看看李家的人到了没有。”

下人小跑至门外,踮着脚眼巴巴的望着,不见一道人影不说,连吹吹打打的响儿都听不见。

殊不知上京城今日热闹的紧,八月初一这个好日子,喜丧皆宜,李家的迎亲队伍在来时遇上了两队人马相撞闹事,红白交加,他们停在远处进退不得。

归言瞧了一眼坐在高头大马上冷静从容的公子,急得额头冒汗,“公子,属下已经派人去疏通了,但这样下去必定会耽搁时辰,您看属下要不要请衙门的人来,将这周遭的人暂时赶走?”

李鹤珣瞧着前方的拥挤的人群,微微拧眉,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因私动用官府的力量,“再等等。”

“呵。”二楼厢房中,男子穿的如新郎官一般红艳,杯中酒水已干,他晃了两下,打量着正停在他下方的男子。

束发带冠身姿挺拔,清风朗月温润如玉,那身喜服当真是衬他的紧。

“你说,他再耽搁下去,这亲还结不结得成?”

阿让佝偻着腰,将宁长愠落在地上的玉佩捡起,心中甚不是滋味,自是无法回答。

宁长愠自顾自的道:“我觉着,以她的性子,定会闹个不休。”

“世子说的是。”阿让抿着唇,不似往日那般闹腾,心下自昨日起便怅然至今,他也分不清是为何,只当是受了世子影响,不敢细想。

宁长愠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不远处的人马,若没有半个时辰,以李家这十里红妆的阵仗,压根过不去。

“若不然,我们去沈家瞧瞧她的笑话如何?成亲当日,夫君来迟,她得多没脸啊。”

“那般想嫁给李鹤珣,连救命恩人都能丢下的白眼狼,她今日若出了丑,你说本世子会不会高兴?该不该笑?”

阿让垂着头,不发一语,底下太过热闹,似乎全上京的人都来了这处,贺他们今日新婚,如此更显得他们这处寂寥的近乎空无。

宁长愠眸底的暗光几经流转,最终仍旧被他缓缓压下,懒散的笑道:“罢了,本世子稀罕瞧她的笑话。”

话音刚落,他掌心便对着桌面重重压下,那随意洒在桌上的银两与银票腾空而起,如有意志般朝着与那些拥挤之人相反的地方砸去。

不知是谁先怒目道:“谁,谁砸我?”

接而便有人惊呼,“银子,快看,地上好多银子。”

“银子?哪儿有银子!”

众人从先前的瞧热闹到如今朝着银两蜂拥而至,不过只用了片刻。

哪怕前路依然算不得通畅,却能让李家安然走过。

李鹤珣似有所感,缓缓抬头,目光清明的对上宁长愠冷漠的眸子,抿着唇,颔首道:“多谢世子出手相助。”

宁长愠缓缓移开目光,并未说话。

李鹤珣并未恼怒,瞧了一眼天色,转头吩咐归言,“你将世子方才所出的银两如数归还,不用跟着我,告诉他,今日之事改日定当重谢,若他有空,便带他去李府吃酒。”

“是,公子。”

沈府今日热闹的出奇。

平日安心待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中的妾氏与家中晚辈纷纷露了脸,站在正堂等着送二小姐出嫁。

沈书戎这些年纳了不少妾氏,如今满堂姝色,唐氏瞧了心中颇为憋闷,但面上仍旧礼数周到,拉着庶出子女们唠家常。

她年轻时伤了身子,至今也未能给沈府诞下嫡子,但她心许云姨娘诞下的年哥儿,年纪尚轻,却是个聪明的,与她也很是亲近。

若不是沈观衣突然发难,断了她的谋划,今日她不但能让沈观衣下不来台,还能将脏水泼在云姨娘身上,之后也能以管教不严的名义,将年哥儿抱养过来。

想她为了促成这件事,低声下气的拉拢云姨娘许久,结果如今通通因为沈观衣化成了一缕炊烟。

云姨娘年纪尚轻,性子温婉,见唐氏面色不愉,以为她是在担忧今日之事,安抚道:“夫人,二小姐定会平安顺遂的嫁过去,您别担心。”

“是啊夫人,二小姐那般得老天眷顾的女子,定会安顺的。”

“今儿个我可要好好沾沾二小姐的喜气,让我家蓉姐儿将来也能嫁个好夫家。”

先前还各不搭理的一屋子人,如今因为沈观衣而侃侃而谈,你来我往,言语之间多是讨好谄媚,唐氏勉强的勾了下唇,干脆眼不见为净,低下头一个劲的喝茶。

“夫人,到了,姑爷到了!”

话音刚落,便瞧见沈书戎背着一小姑娘缓缓走来,五步一喜字,十步一红绸,小姑娘戴着喜帕,瞧不清脸蛋儿,于是她怀中抱着的那把琴,便格外引人注目。

年纪尚轻的女儿家拉着自家姨娘的衣袖,好奇的睁大眼睛,“姨娘,二姐姐为什么要抱一把琴啊?”

云姨娘算是陪着沈书戎一步步走到如今的老人,她不喜争抢,除了自家孩子,对许多事也算不得上心,但那把琴,她不会忘。

柳商这个名字,如今想起,都仍旧令人惋惜。

那般惊才艳艳的女子,最终却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而罪魁祸首……

云姨娘抿着唇侧头看去,只一眼便低下了头,这府中的人,谁也不想步柳商的后尘。

唐氏气的嘴唇发颤,脸色苍白。

沈观衣由沈书戎背着从正堂走过,不曾停留半分,新嫁娘拜别主母是燕国一直以来的礼仪规矩,而今日,沈观衣不但坏了规矩,还抱着那把本该消失的破琴,堂而皇之的出嫁!

怨毒的目光似要化为钉子从沈观衣的脊梁狠狠穿过。

沈观衣察觉到了,甚至心情甚好的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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