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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被退婚(1 / 1)

郑宝珠自从参加宴会过后,更加排斥陈良蓁了。本来是她大放异彩的时候,居然被陈良蓁狠狠打脸了,她气得去找郑智慧。

“爹,我们去退亲吧?”

郑智慧眉头皱了起来,他现在恨不得立马把陈良蓁娶过来,今天就拜堂。郑宝珠又跑来扫他的兴。

“不可胡闹,这事已经不可更改了,咱们已经退过一次亲,再退一次亲,爹的威信何在?说出去都要被乡亲笑话,昨天参加筵席的时候,很多乡贤都去参加了,彩礼也送出去了。”

郑宝珠却道:“就凭她能射箭,爹就要把她娶进门?”

郑智慧想起陈良蓁的身姿笑容满面,那天她即便没有穿骑射服,也能轻松中靶的样子现在都忘不了,“爹现在觉得她不光能射箭,爹还觉得她漂亮。你要是爹,你就懂了。你年纪小,懂不了。”

郑宝珠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爹,完了,被迷了心窍了。人家都说狐狸精漂亮得很,这不漂亮的狐狸精也有狐媚术。

没多一会儿,金科多来了,这是他的上司,他是知县,人家是知州。郑智慧连忙出去迎接,金科多来了也没和他喝酒。

“今天上午关顾着喝酒了,竟然把别的事情都忘记了。忘记给你说了,”金大人声音压低了,“听说你和陈家的陈良蓁定了亲?”

郑智慧皱起了眉头,难道有什么不妥吗?“陈大小姐与下官情投意合,所以准备赶在年前把婚事办了。”

金科多抚了抚胡须,“据我得到的消息,下个月宫中会对陈家进行封赏,对陈良柏进行追封。咱们这位老皇帝一向重文轻武,即使陈良柏立了大功,都没有封赏。如今人都过世三年多了,却要封赏?”

郑智慧眉眼一跳,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消息可靠吗?”陈国公虽然是国公,却是虚职,空有其名。陈家三房没落了,他才敢去提亲。要是陈家三房被大封的话,他就是高攀了,那点彩礼钱肯定是不够的。

金科多瞪他一眼,“世子爷给的消息还能不可靠?”这个时候陈家被封赏的消息还没放出来,赵辰玄也是从前世知道这个时候陈家差不多要被封赏了。

郑智慧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哥哥被追封,我娶她没什么问题吧?”

金科多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还没明白?你还在想着娶她,宫里这个时候对陈良柏封赏,这是皇上的意思,这多半是宫里有人看上陈家的女儿了,你想想看,陈家就三个女儿,其他两个是庶女,陈良蓁是嫡女。你把嫡女娶了,这不是跟皇上抢人吗?”

“……啊?”郑智慧惊觉后背一身冷汗,脖子凉凉的。“是……是这样吗?”

金科多道:“你等着吧,封赏完就要赐婚,你把原本该赐婚的人给娶了,我看你怎么给皇上交代?到时官职不保都是小事。”

郑智慧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幸好金科多特地跑来一趟,给他说了此事,要不然他命都保不住。“谢谢金大人特地来告知此事,谢谢世子爷了。此事还有斡旋的余地,只要我去退了亲,就不算娶了陈良蓁。”

说完他一脸可惜,“唉,说来我也是与陈家大小姐无缘了。我这辈子都念着她的,唉……唉……”

金大人走后,郑智慧默默无言在屋里坐了一晚上,不眠不寝,一直坐到天亮才让人进来收拾屋里,他叹了一口气,带着几人去了陈家。

本来陈老太太把陈良蓁的婚事全部交给仲氏来办,所以郑智慧和郑家长辈亲自上门的时候,她没有通知老太太前来。

她坐在首位,好茶招待,“不知亲家前来所谓何事呢?”

郑智慧看仲氏的脸色,估计陈家都不知道他们三房要被封赏了,要不然她也不敢把陈良蓁嫁给他。

郑家长辈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仲氏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暗道这事又要黄。“亲家说笑了,蓁姐儿都和郑大人定亲了,这铁板钉钉的事情,哪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

仲氏也不待郑家长辈和郑智慧搭话,她继续道:“我们蓁姐儿虽然外形差一点,但她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平时也疼爱妹妹,不是那么爱冒尖的人。若是在筵席闹得不愉快,这都是小事,我给她赔罪,请几位喝茶。”

她率先站起来喝了一杯茶,郑家长辈连忙跟着站起来,“夫人误会了,大小姐和我们没有冲突,你也不用道歉,是我们的问题。”

仲氏还是想让陈良蓁嫁出去,她在家里吃闲饭,又不帮忙做事,好不容易有人来定亲,她自然不肯错过了。

“既然是误会,那误会解开就行。说开了就没事了,没必要退亲吧?”仲氏又慢慢坐下,她不敢把老太太请过来了,万一老夫人当着外人的面骂她一顿,她脸上都无光。

郑家长辈和郑智慧也坐了下来,郑智慧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平时公务繁忙,顾不上宝珠。娶大小姐过门的意思,主要也是为了照顾宝珠。但是宝珠排斥这件事,不吃不喝,还上吊威胁。这几天闹得我头疼,所以没有办法才如此,还请夫人见谅。”

郑宝珠虽然排斥这件事,但是还没闹到上吊的地步。这都是郑智慧的说辞。

仲氏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既然你们都做了决定了,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有一点我得说明了,自古以来,女方去退亲的话,这彩礼和东西是原封不动地退回去的。”

“但是男方来退亲,这彩礼和东西我们就不会退了。毕竟被退亲的女孩子再找人家,那名声可就差了,一年半载都有可能嫁不出去。”

彩礼被用光了,东西也被各房拿走了,她趁乱也拿了,根本没法退彩礼和东西了。

那位郑家长辈一下子急了眼,“你……”陈良蓁本来就嫁不出去,还是他家郑智慧行好心才来娶她,她还托大拿乔,贪他家的彩礼。

郑智慧连忙一把拉住他,他笑道:“此事本来就是我们不对,这彩礼就当是我给大小姐的赔礼了。愿大小姐以后笑口常开,寻得如意郎君。”

他现在不敢得罪陈家,还不如做一个顺手人情,说不定以后有求陈家办事的时候,陈家不能不办吧?

郑家长辈不停地给他使眼色,郑智慧假装没看见。

郑家长辈和郑智慧一同出了陈家的门,那个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呀你,这下好了,人没见着,还银子也没了,几千两彩礼,几千的东西,这都加起来上万了吧?他陈家这么不要脸的吗?多卖几次女儿也能发家致富了。”

“三叔公慎言,这事本来过错方在我们,连退两次亲,要是我们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很生气。”郑智慧止住三叔公,一路上,他又叹了几次气。

……

赵五六回去给赵辰玄复命,“世子爷,郑大人去陈家退了亲,听说两家还争执了一番,原本陈家不想退亲的。”

“最后还是退了?”赵辰玄问赵五六。

赵五六点头,“郑大人就算再仰慕陈大小姐,也得考虑自己的官职。”

赵辰玄心想,陈良蓁今生没有嫁给郑智慧,那么按照赐婚的顺序,她是嫡女,那么她就会嫁给自己。过了年她就会和自己成婚。

赵五六又道:“那个洪庭久又来拜访您了,我说你不在,他就在那儿等。今天等了一天,我出门找金大人把他领走了,估计明天又会来。”

赵辰玄握紧拳头,想起前世里洪庭久逼皇上写罪已招,逼他父亲写《东宫太子懿德状》的时候也是等了三天三夜。

顺安王府灯火通明,每一个角落里都被点燃了火把,所有人不能睡觉,他父亲和母亲硬是三天没有闭眼。

洪庭久这个人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他想顺着自己往上爬,然后让他辅助懦弱无能的太子上位。

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我不想见他,让金科多把这件事处理了。他要是处理不好就不用回沐川府了,留在清水镇和洪庭久共事。”

……

两岸张灯结彩,这几天有一些回暖,几树玉兰还没到开花的季节,因为天气突然回暖,竟开了几朵紫白色的花儿来。

杜明月瞧着新奇,跟着人群上了石桥,她不知道当地有“女子踩桥”的习俗,等上了石桥就发现人太多了,她下不来了。

周身都是嬉笑的少女,她们嬉闹着。她只觉得浑身喘不过气,和自己的丫鬟也走散了,急得她扶住石桥上的石墩喘息,身后还有涌动人群。

她身子摇摇欲坠,眼前一阵阵发黑,眼看就要跌落进河里。

洪庭久这几日都没有见到赵辰玄,他心里很郁闷。今天街上人很多,他只觉得更烦躁。

抬头看见前面石桥上一女子在桥边要掉下来了,他低着头准备继续走,她掉下去又不关自己的事。

等到他已经走到石头桥跟前的时候,眼角处那抹浅绿色的身影从桥上跌落下去,还是有一些不忍。

他停住脚步,转身一跃而起,脚尖在石桥的墩子上面蹬了一脚,旋身接住那女子,搂住女子跳到河面上的木舟上。

杜明月惊魂未定,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惊慌的她以为自己必定会落入河中,眼前一黑,被一男子抱住,全身都是浓烈的酒味。

好像是……桂花酿?

她还没回过神来,身子已经落在了木舟上,那男子下颌线紧绷着,腰间挂着一柄长刀。

他脸色刚毅,皱着眉头,硬朗的侧脸显得他格外帅气。他救完自己,把她放在小舟上,脚尖一点,跳上岸挤进人群里走了。

话也没有和她说一句,杜明月捂着胸口回头,船夫被吓了一跳,他见船里突然多了一个女子,“小娘子,坐我的船可是要付钱的。”

她摸了碎银子递给船夫,“麻烦船家送我上岸。”

那个船夫看她给的钱比他平时收的价钱要多一些,脸上立马堆上了笑容,站起来用船桨推着小船靠了岸。

杜明月一上岸就踮起脚尖寻找洪庭久的身影,人群里早就不见他的身影了。她记得他腰间挂了一柄刀,她心里有了底,普通人不能带刀的,他应该是清水镇当差的。

没多一会儿,她的丫鬟找来了,两个丫鬟也是吓坏了,也不敢游街了,拉着杜明月就回去了。

洪庭久压根就没看杜明月的长相,他只是顺手救了她,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他到了一处僻静处,看着波光粼粼的小河出神。

他伸手解了自己腰间的刀,抽出刀看了一会儿,他是文官,根本就用不上刀,他却一直把刀带身上。

简直是可笑之极。

他自嘲地笑了一会儿,把刀和刀鞘一并丢进河里了。

余扶也上街看热闹,今天街上的女子很多,他吃了一碗豆腐脑,刚到街角处,一只手从他身后捂住他的口鼻,把他拖进巷子里。

余扶吓了一大跳,他拼命挣扎,身后那人松开手放开他,他吓得转身一看,竟然是张宝顺。

余扶连忙跪地上,“……张真人……”他脸都吓白了,自从张宝顺逃走以后,他就投靠了赵辰玄。

他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肯定会被张宝顺一掌打死。

张宝顺背着手,在他面前来回踱了几步,“好哇,余扶,你长本事了。竟然和外人一起来对付我?你忘记你当年差点被饿死,是谁收留你、给你饭吃的?”

“白眼狼!”张宝顺一脚踹余扶的腰上,余扶只觉得自己的腰好像要断了一般,疼得厉害,他身子一歪,被踹翻在地上。

他爬起来,连忙跪好。头伏在地上,“张真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我……打不过赵世子身边的人,我都是被威胁的……”他全身瑟瑟发抖,担心张宝顺并不会放过他。

张宝顺哼了一声,“没良心的狗东西,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他蹲了下来,伸手揪住余扶胸前的衣襟,强迫他和自己对视,余扶的脸更白了,连嘴唇都抖了起来,“张真人别杀我……饶命!”

“不杀你也可以,你今天下午把赵辰玄那奸贼带出来,西河那边有一竹林,我在那里等他,他的命可以抵你一条命。记住,不能告诉告诉金科多那个老家伙,”说到这里他冷哼一声。

“你也知道,那个老家伙根本就不中用,叫来了七八个高手也是白搭,通通被我一掌毙命。”

余夫被他凶狠的模样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张宝顺怕他两眼一翻晕过去,听不清自己的话,完不成自己交代的任务,他松开余扶的衣襟,放他呼了一口气。

“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若是告诉其他人,我要你的命。今天下午,赵辰玄没死的话,你就去当他的替死鬼。”

余扶知道,他这是要自己把赵辰玄诓骗出来,让他杀了赵辰玄,“他……要是不听我的,我怎么办?”

张宝顺站了起来,“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要是做不到你自己想想后果吧。”

张宝顺看见巷子里有人来了,他转身快步离开了,余扶扶着墙站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腿都是软的。

余扶战战兢兢出了小巷子,外面一片热闹,他却如坠冰窖,手脚冰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恍恍惚惚走了一段路,思索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解决之法。

他要是告诉赵辰玄,赵辰玄身边的人根本打不过张宝顺,到时赵世子有守卫相护,他烂命一条。张宝顺肯定会报复他,找他下手。

他要是把赵辰玄骗到西河竹林去,万一赵辰玄出了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情,他办或者不办都死定了。

余扶心乱如麻,完全找不到破解之法。他看见远处一抹熟悉的蓝色身影。他愣了一下,顿时觉得大喜过望。

他疾步匆匆跑过去拦住陈良蓁,陈良蓁带着盼儿在街上买东西,盼儿年纪小,喜欢热闹,今天非要闹着上街玩。

陈良蓁看见余扶额头都是汗,神色慌张,“余扶,你做什么呢?满头大汗,有人追你?”

余扶慌张地盯了盯四周,确认张宝顺没有跟踪他。“我就是被人追了,他他……他还要杀我。”

陈良蓁眼睛微微一瞪,有点难以置信,今天街上这么多人,还有人当众杀人吗?

“何事?你不要急,慢慢说。”陈良蓁看他慌里慌张的先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余扶小声道:“我遇到张宝顺了,”他心有余悸瞟了一下四周,“那老贼人要我把赵世子带出来,不然他就杀了我。”

怪不得他这么慌张,“我看这事你告诉金大人算了,让他加强守卫。”

余扶连忙摆手,“不行的,他让我不能告诉金大人,他要单独解决掉世子爷,若是我告诉了金大人,他也会要我的命的。”

“他就是一个疯子,金大人身边好几个人都被他杀了,听说还是武林高手。要是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办事,他轻轻松松就可以取我的性命。”

余扶急了,他要是告诉了金大人,导致张宝顺没有刺杀成功,到时惹恼了他,那老道士拿他撒气,他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陈良蓁沉吟了一会儿,“就算你把赵世子引出来,张宝顺成功杀了他。赵世子死了,你恐怕也难辞其咎。”

余扶满头冒冷汗,“还是大小姐懂我的意思,我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

陈良蓁想了想,“现在张宝顺的目标是赵辰玄,你劝他回京算了,他在此地并不安全。京城的护卫比这边陲小镇好很多,既可以保证他的安全,也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余扶愁眉不展,语气更加无奈,“世子爷那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听我的?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非要留在清水镇。”

陈良蓁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这赵辰玄是准备拿自己当诱饵,诱张宝顺出来吗?

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

余扶就差跪下来给陈良蓁磕头了,“求求陈大小姐救我一命!”

陈良蓁单手撑着下巴,在路上来来回回踱来踱去,“嗯,下午你带我去西河竹林吧,我去会会那老道。这事先不要告诉世子。”

余扶松了一口气,陈良蓁带着盼儿回去了,她回去换了一身灰色棉衣出来,披风也没有戴,带了一把剑。袖口束了起来,下身是宽松的裂缺棉裤,外面穿了长袍。

余扶已经等了好一会了,看见陈良蓁来了,他连忙迎了上去。

“大小姐,你行不行啊?”余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真是急傻了才找陈良蓁去帮忙。

陈良蓁武功到底如何,他也不知道。他只见过她杀蛇,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鲁莽了。

万一陈良蓁只会一些花架子怎么办?“大小姐,我跟你说,张宝顺会真功夫,他会用剑,会跳,会翻墙、会打拳……”

陈良蓁被他念叨得不耐烦了,她停下脚步,“那你说我还去不去?”

余扶伸手擦了一下额头,“那个……我们打不赢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陈良蓁和余扶到了竹林,竹林里很安静,并没有张宝顺的身影。

余扶惴惴不安,他环视四周,若惊弓之鸟一般,一点声音都让他十分害怕。

担心张宝顺突然跃出来,给他后背来一掌。

陈良蓁走在他的前面,她一只手拿剑,另外一只手放嘴边大声喊道:“张麻子,出来吧!”

余扶吓了一大跳,他急得差点蹦起来去捂陈良蓁的嘴,果然女人靠不住,只会喊叫。

“你你你……干什么?你是嫌弃我们死得不够快吗?”

话音未落,张宝顺从一株翠竹后面走了出来,他脸色阴晴不定,冷声道:“余扶,我不是让你把姓赵的带来吗?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说完他用手指了指陈良蓁,余扶吓得脖子缩了起来,不敢应声。

陈良蓁看了看张宝顺,这个老头看起来精气神十足,眼如鹰勾,看得人头皮发麻。

陈良蓁面不改色,“听说张真人练了无象神功,恰巧我也练了。特地找你比试一番。”

张宝顺刚才的表情还十分狠厉,听到陈良蓁的话后,他的表情玩味起来,他把陈良蓁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练无象神功?你一个女流之辈泥巴都没玩过,还练无象神功!”

“陈家老姑娘,我劝你离开此地吧,大家都是同乡,我就不杀你了,但是余扶这个忘恩负义之徒必须留下来受死。”

余扶一听脚都软了,立马跪下来磕头求饶。

张宝顺抽出他的剑,他拔剑向余扶刺去,余扶大惊失色,连忙后退。

陈良蓁连忙拿剑格挡,剑都没来得及抽出来,连使两招正身格剑和抹身格剑。

张宝顺的手腕被震得一麻,手上的剑差点被震出去。他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现在表情变得慎重起来。

他收剑看着陈良蓁,“有点东西,我小瞧你了。竟还不知道你是虎娘们,怪不得嫁不出去。”

张宝顺刚才那一招手上没讨到便宜,开始了嘴上攻击。余扶吓得连滚带爬躲旁边去了,伸出脖子看着他们。

陈良蓁抬手抽出剑挽了一个剑花,剑指张宝顺,她不想和他废话,选择了速打速攻势,翻腕提剑竖刺,割喉式,削腕式……

张宝顺撤剑回防,小手臂连同肩膀被震得发麻,她的力气太大了。

张宝顺被打得不停后退,他的八卦步都施展不开,一时不查肩膀被割了一剑,他捂着肩膀半跪在地上,头发凌乱。

“好你个陈良蓁,我认输。”他心不甘道。

那边余扶高声喊道:“大小姐,不可杀杀他!世子爷还要他看病治头疾!”

陈良蓁收剑而立,不过如此,还以为多厉害!

“牛鼻子,你不是牛气哄哄的吗?看不起女人,还不是被我打得节节败退。哼……”

正在这时,单膝跪地的张宝顺突然抬头,一柄飞刀急飞过来,陈良蓁本来和他隔几步远,她都来不及避闪。

身子微侧,她不可置信地捂着胸口中飞刀的位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再看了看对面的张宝顺,手中的长剑缓缓脱落,身子一歪跌倒在地上。

刚刚从不远处赶过来的余扶被吓傻了,他呆住,声音嘶哑,“……大小姐?陈……良蓁?”

倒在地上的陈良蓁没有回应他,余扶痛心疾首,但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张宝顺杀了陈良蓁,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了!

他拔腿就跑!

张宝顺捂着肩膀站了起来,他哈哈大笑,“臭娘们,你陈家传了几招剑法又怎么样?哈哈哈!”

不过是没讲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哪知道人心险恶?

“哈哈,下辈子多长几个心眼。投胎的时候,记得找好看一点的人家,混一副好皮囊,免得没男人要你!”

他抬头看见余扶跑向了不远处,他脸色一冷,提剑就追。

张宝顺刚刚跑出几步,陈良蓁迅速起身,一柄飞刀从后扎入张宝顺的后背,张宝顺匍匐倒地。

那柄飞刀扎得很深,刀柄都没入半截,张宝顺艰难回头,“你……竟然敢暗算老夫……”

陈良蓁把地上的剑捡了起来,“这叫兵不厌诈,得罪了!”她拿剑干净利落地抹了他脖子。

张宝顺死不瞑目,从没想过陈良蓁是如此阴险奸诈的人。

那边余扶停了下来,他跌跌撞撞走了回来,“你没事?”

陈良蓁抚了抚胸口,“差点有事,回去穿了锁子甲,平时都没有空手接白刃的本事,但是今天运气好,刚好接住了刀柄。”

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运气好,余扶看向地上的张宝顺,他已经没了气息。

余扶蹲了下来,伸手把他的眼睛合上。眼泪掉下来,“对不起,张真人。你的大恩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陈良蓁收了剑,“你哭什么?他不是要杀你吗?”

余扶却道:“要不是他,我早就饿死了。我都让你不要杀他……”

“我不杀他,他就要杀你。”陈良蓁觉得他有点拎不清,“做人要恩怨分明,我觉得一个人即便对你有恩,但是他决定要害你的那一刻,他以前所有的恩情都不存在了。”

“走吧,你要是觉得愧疚就给他念几句往生咒。”

余扶还是不肯走,“难道就留他暴尸荒野?”他蹲下来,用手刨土坑。

陈良蓁也蹲了下来,“你要埋他也行,但是不能给他立碑。这老道士有很多信徒,万一查到我们两个头上,我们就完了。”

余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点了点头。

“另外你也不要回去跟赵世子说,人已经被我杀了。金大人找来这么多人都没抓住他,我今天却把他杀了。赵世子肯定认为金大人办事不力。”

余扶点头答应,他一边刨泥,一边道:“你何时懂这些人情世故了?刚才还一副冷血无情的样子。”

陈良蓁站了起来,“我冷血无情?这些原本都不关我的事,我勉为其难答应你,你还说我冷血无情。你不知好歹吧?”

余扶连忙抬头,“不是的,我是懊悔我自己,还没来得及给他老人家报恩,他就死了。”

陈良蓁摊开手掌,一手的血迹,“你看吧,为了救你,我刚才几根手指头都差点没有保住。虽然我穿有锁子甲,胸口也戳进去半分。”

余扶站了起来,他准备伸手去看她手掌,想起自己手上有泥,连忙缩手,暗道自己这么没规矩。

“你没事吧?”

陈良蓁摇头,“没事,我走了。你把他埋了也快些走,不要耽搁,小心他的人找来了,你小命不保。”

陈良蓁拿着剑走了。陈良蓁把剑裹了起来,挑了人少的路回去。

陈良蓁回到家里,瑞妈妈在院子门口等她,“我看你拿着家什出去就知道没好事。你可千万别出去惹事了。”

陈良蓁小声道:“咱们回屋里说,”她和瑞妈妈一起回了苑里,“受了一点伤,手被划了一下。幸好我留意着,差点着了道。”

瑞妈妈吓得脸色一白,“我都让你不要去,拦都拦不住你。”瑞妈妈摊开她的左手,四根手指都被划伤了,幸好没有见着骨头,满手都是血迹。

她拿药把陈良蓁的手擦了,用药裹了一番,再用棉布包扎起来。她没有问陈良蓁去了哪里,因为问了,陈良蓁也不会说。

陈良蓁的手受了伤,她就懒得活动了,窝在屋里休息。

陈家祥家里的娟儿来了,娟儿说是给陈家祥屋里管账,实际上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那个云蕖隔三差五找到娟儿要银子买燕窝。

“给大小姐请安。”她以前做惯了下人,即便是做了姨娘,称呼陈良蓁还是为大小姐。

陈良蓁抬眉,“娟妹妹,何事啊?”

“你翔哥哥要你到木香苑去聚一聚,太太也去了,宋姨娘也去了。”她说的很慎重的样子,看样子三房都要到木香苑去了。

陈良蓁站了起来,披了一件素白的披风。“祥哥哥这是准备做什么?”

娟儿似乎不想说太多,她为难道:“估计是你祥哥哥想把大少爷的坟迁回来的事。”

以前仲氏也提过这事情,后来因为太夫人不同意,这事作罢了。没想到陈家祥旧事重提,还想着这件事情。

陈良蓁带着悦儿跟着娟儿到了木香苑,她在苑门口看见了一面铜镜。这面铜镜以前是没有的,估计是怕自己克了他,最近挂上去的。

到了木香院正屋,陈家祥坐在仲氏右手边。董氏坐陈家祥旁边,宋姨娘和薛清也在。看看陈良蓁到了,陈家祥笑道:“我们三房终于到齐了。”

陈良蓁给仲氏行了一礼,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了。

陈家祥道:“要到年关了,有一件事情得抓紧办了,就是柏哥哥的坟应该迁回祖坟。嫂嫂,你说一句话。”

陈家祥把话递给薛清,许久没有见薛清,她清瘦了一些。仲氏把她的丫鬟婆子撤了回去,每月给她一两月钱,相当于一个大丫鬟的月例钱,连姨娘的月例钱都比她多。

她头戴一朵白色的绢花,脸颊比前段时间小了一圈,“我没什么意见。”她声音柔柔的。

陈家祥听到薛清没什么意见了,心里顿时觉得有了底,“柏哥哥劳苦功高,照理应该迁到祖坟受香火。他本来也是有后的,后来的事情大家也知道了。我想问一下太太是什么意思呢?”

他知道前段时间仲氏也提过这件事情,仲氏没办成,被陈良蓁阻拦了。

她没办成,她也不想陈家祥办成。

她笑了笑,“这还不得问一问大姐儿的意思吗?”

陈家祥道:“大妹妹以后是要嫁出去的,以后她也不在娘家烧香上坟的,所以这事她知道就行了。”

董氏旁边坐着宋姨娘,陈良眉也在。他这话宋姨娘不爱听,他分明是看轻陈家女孩儿的意思,她眉头都皱起来了。

“那原本就是衣冠冢,何必迁来迁去的,你在祖坟里再埋一处衣冠冢就是,搞那么麻烦!”

陈家祥拿着茶杯刚准备喝一口,听到宋姨娘的话,茶也不喝了,连忙把茶杯放案几上,他辩解道:“此话差矣,去十几公里的灵泉山上坟和在祖坟上坟,哪一个近,哪一个远?坟肯定是要迁的,不然说不过去。”

陈良蓁抬眸,“嗯,这事我也赞同。祥哥哥有心了,前段时间祖母担心迁坟会影响家族气运,所以这事耽搁了。”

“这事我去跟老太太说,”陈良蓁刚说完,仲氏拿起茶杯开始咳嗽,陈良蓁看了她一眼,仲氏对着她使眼色,让她不要犯蠢。

陈良蓁假装没有看到她的眼神,仲氏深吸一口气,不知道她前段时间为什么要给这个嫡女打金头面。

陈良蓁继续道:“大哥的坟迁回祖坟也好,以后祥哥哥给他们上坟也方便了。你知道的,以往都是我这个女孩儿给先人们上香,但是这不合规矩。”

“以后我和良眉都要出嫁的,这些事情都该交给你。我早就到了出嫁的年纪,还因为这事留在老家。”

仲氏眼珠一转顿时明白了陈良蓁的意思,这是准备把陈家祥留在老家。

过完年他们就回京了,按照陈家祥的意思,陈良蓁和陈良眉没资格去上坟,那么他最有资格。留在老家看院子最合适不过了。

他无所事事,又喜欢狎妓喝酒,前段时间还惹出人命官司。他若是回到京城,在三房指不定还要搞出什么事情出来。

让他留在老家看院子,二房卢氏的手也伸不到三房来了。

仲氏刚才还一副气得不行的样子,现在立马变了一副脸色。

“是啊,这样的事情还是要嫡子做才合理。女儿守不住家,这些事情还得你这个大哥做。蓁姐儿,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跟老太太去说一下。”

陈良蓁点头,“我刚被退了亲,”她叹了一口气,“整日里恍恍惚惚的,害怕说错了话,惹祖母不高兴了。母亲和我一起到祖母跟前说吧。”

她们两个去说肯定比一个人去说更能让老太太信服,仲氏觉得年轻人的脑袋就是转得快。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假装很慎重,其实心里笑翻了。

陈家祥也察觉到了不对,他本来打算到三房来享荣华富贵的,不是来老家看破落院子的!

董氏喏喏道,“这迁坟是迁坟,看院子不是一直是大小姐的事吗?”

陈良蓁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可是我要嫁出去的呀,”她似乎想起自己被退了婚,变得惆怅起来,“想起我和郑大人也是看对了眼的。奈何……”

宋姨娘在旁边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什么叫看对眼了的?她看陈良蓁时,陈良蓁已经哭了起来,“奈何他的女儿容不下我,呜呜……”

陈良眉在旁边张了张嘴,这……不去学唱戏真的是浪费了。

仲氏看陈良蓁的眼珠子像断了的线,顿时安慰起来,“董氏你非得提她伤心事吗?别难过了,真是苦了你和郑大人,这段时间伤心难过,饭都吃不下。”

陈家祥眼看自己都不给仲氏和陈良蓁,他松了口,“既然大妹妹心情不好,这迁坟的事延后考虑。万一我们在前面忙不开,大妹妹在后面想不开。没人看着,出了事情也不好。”

“我没有想不开,你迁你的坟,我哭我的。良玉岂能因儿女私情耽误家族利益?”陈良蓁抽抽搭搭的,非要陈家祥去迁坟。

宋姨娘和陈良眉对视一眼,同时埋头喝茶去了。陈家祥脸都黑了,这黑心肝的陈良蓁是非要他接替她在老家看院子,过完年她就可以回京城了。

真是好算计,她想得美,这乡下苦日子,他才不过。

他喝了一口茶,咳嗽一声,“此事就这么定了,那坟就在那里,又不会跑。咱们以后去迁也行。”

“还有一件事件需要给大家说一下,咱们三房最近增加了这么多人口。这个账目是不是该拿出来看一下啊?我作为三房嫡子,瞧着每个月的月例钱也没多少啊?每个月刚到手就没了。”

仲氏不由轻哼一声,本来每个月她还是会给陈家祥那一房一些银子,他这是嫌钱少,跟她要钱来了。

陈家祥到了三房来以后,既没有官职有俸禄入账,也没有带家财来。相当于白吃白喝。

他带了一房正室,两房妾室,一个女儿,六个一等丫鬟,三个二等丫鬟,一个奶妈子。这么多人,全是仲氏给钱养活的。

他还嫌钱给少了。

仲氏也不是吃素的,自从陈家祥过继到三房来以后,她就特地做了一本账目,专门记录三房的开支。

“李嬷嬷你去我房里把那账本拿过来,我给大家对一下账本。首先是这个月给蓁姐儿打了一副金头面用了十八两金子,后来郑大人悔婚,这金头面还在库房里。”

说到这里,仲氏又看向宋姨娘,“给眉姐儿也打了一副金头面,用了十两金子,五十两银子,也放在库房里。”

宋姨娘没好气道:“眉儿又不用嫁,用得着你假好心打两副头面。你意思你花了钱算我家眉儿身上?”

仲氏抿嘴一笑,“你怕是不知道吧?大房申氏给郑家联系了,蓁姐儿嫁过去的同时,就把你的眉姐儿也抬过去做妾。郑家那边都答应了的,老太太让我打两副金头面。”

“只不过后来郑大人亲自上门退了亲,蓁姐儿和眉姐儿没有嫁成。但是这准备的嫁妆还在,虽然做成了东西在那里,但是费了工钱的。做工也不是那么粗制滥造,还是看得过去的。”

仲氏还在说话,宋姨娘的手指头在袖子里捏紧,她还不知道有这事呢!竟然让眉姐儿嫁给郑智慧做妾!

要不是仲氏今天说出来,她还被蒙在鼓里。那个半老头子,娶了陈大祸害还不知足,还妄想娶她女儿。

仲氏看宋姨娘脸色不好,“你瞪我做什么?这还不是她大伯母跑郑家主动说的亲,老太太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是不是嫌弃我给你女儿做的金头面金子用少了?”

“这要是搁别人家里,庶女和嫡女哪能是一模一样的头面?一个是正室,一个是妾室,当然要分清主次,要不别人还说咱们没规矩。”仲氏还在扇风点火的。

宋姨娘脸色不好,“她大伯母那么喜欢郑家,怎么不把陈家柔嫁给郑智慧他老人家?莫说十两金子的金头面,就算一百两金子我也愿意拿出来给她作为添妆钱!”

陈家祥在旁边听得脖子都竖了起来,他大概听出来是什么意思,库房里至少还有两副金头面,这是值钱的好玩意儿。

宋姨娘家底也不少,一百两黄金都拿得出来。

那边陈良蓁不显山不露水的,不知道她房里有多少钱。看她穿的衣服袖口针脚都是歪的,一副寒酸样,估计榨不出多少油水。

但是说不准,前端时间郑智慧那个冤大头送了五千两银子过来,说不定被陈良蓁捂着的。

他清了清嗓子,“大家不要吵了,大伯母一心为咱们三房着想,你们还倒埋怨上了。要是回了京,谁还愿意同时跟大妹妹和三妹妹提亲?你们不珍惜良缘,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庙了。”

陈良眉尴尬得想要扣脚,陈良蓁又哭起来了,抽抽搭搭道:“呜呜,我的郑大人啊~你让我怎么办?”

仲氏在那边嘴角抽了抽,想笑又得憋住,只得再次喝了一杯茶压住嘴角,茶喝多了,尿憋得慌。

宋姨娘本来十分嫌弃陈良蓁那个假哭模样,这时却顺着陈良蓁的话调狠狠批评了陈家祥几句,“好好的,你非要提她伤心事做什么?她嫁不出去了,你养她是不是?”

陈家祥摸了摸鼻子,闭上嘴巴。他可养不起这么一大尊懒菩萨,听说陈良蓁每顿饭要吃三碗米饭,还要吃肉。

嫁给谁,谁倒霉。

陈家祥突然想起自己的思路已经被陈良蓁带偏了,他立马回到正题,“不是前端时间郑大人给了五千两的彩礼吗?那钱该不会都花了吧?大妹妹不是没有把彩礼退给郑大人吗?”

陈良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不要问我。”

陈家祥抬手指着陈良蓁,“你……”董氏一把拉住他,让他不要冲动。

李嬷嬷已经从姜桂苑那边拿了账本回来了,仲氏伸手拿过账本。“这事你问她,她确实不知道,你应该问我。”

她把账本一把摔木桌子上,“这本账本谁有疑问,谁都可以看。”

“以往每个月老太太会拨银子出来给大家发月例,这个月郑大人刚好送了五千两彩礼过来,这个月老太太也没拨银子了,是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吧?”

“五千两银子大房得两千两,老太太房里得一千两,二房得一千两,我们三房得一千两。对了,云蕖要吃燕窝,多给了五十两。听说怀孕了,这么久了也没显怀,不知道是不是怀的哪吒?”

陈家祥脸色难看起来,当初娶云蕖也是仲氏给的钱。云蕖当初跟他说,她怀孕了,他还开心了好几天。现在看来就是假怀孕,还恃娇而宠,撒泼打滚的。

陈家祥拿过那账本,他看到上面清楚地记载了他几月几日的嫖资没结清,是别人上门讨要的。

他面红耳赤道:“这是喝茶的钱,怎么是嫖资呢?你……怎么瞎记?”要是祖父从京城回来,把这个账本拿去看的话,陈国公肯定会很生气。

“母亲怎么诬陷我呢?”

仲氏哼了一声,“徐老鸨亲自上面讨要,亲口说你和她们姑娘好了一场,不给钱。我也不想给钱,她把那张你写的欠条拿出来念,你看看吧?账本后面有几张欠条,还没撕呢。”

陈家祥连忙翻账本,果然在后面翻到他写的欠条,几月几日,什么地方,欠多少钱,大多都是青楼上的欠账,全都是他自己记下的。

这下连董氏都觉得脸上无光了,她埋下脑袋不说话了。陈家祥伸手把那些欠条全部撕碎,仲氏一下子站了起来,“哎……你干什么?!”

仲氏伸手去拉陈家祥的手臂,不让他把那些欠条撕了。陈家祥转过身,把碎纸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吞了!

仲氏目瞪口呆,陈良蓁和其他几人也有点呆住。

这不是无赖吗?

仲氏气得一甩衣袖,“祥哥儿真是好本事,欠的嫖资不承认,还把欠条吃了。有本事当着老鸨的面赖账,把欠条吃了!你这是一个斯文人干的事吗?”

他要是这么做的话,老鸨带的打手肯定要打死他。

陈家祥吃了欠条后有点得意洋洋的,他抖了抖衣袖,“斯文人可不能在台面上有嫖资一说,咱们要关起门来说的。”他徐徐坐下,似乎很满意刚才的机智。

“咱们三房应该和和睦睦,要是把这事情捅到全家族那里,丢的还不是咱们三房脸?”

陈良蓁张了张嘴,有点无语的感觉。那边宋姨娘似乎有点坐不住了,“我今日身体有点不适,就不多待了。主母多担待,那个……我走了。”

陈良眉跟着一起站了起来,她扶着宋姨娘一起走了。两人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这次连仲氏都没拦着她,因为她也不想待下去了。

因为和陈家祥多待一会儿,她都怕自己憋不住骂人。

陈良蓁伸手拿过账本翻看了一番,一目十行把账目大致过了一遍,“我看这账本没有什么问题,母亲做得很周到。”

“既然账分不清,那就跟祖母说一说,毕竟三房增添了这么多人了。”

陈家祥本来今天打算是把管账的权利要到自己手里的,没想到钱没多少,陈良蓁说得对,凭什么大房得两千两银子,二房和三房就只能得一千两?

他点了点头,“此话有理,但是谁去说呢?”

要钱的事情是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会被骂一顿。谁也不想到老夫人面前去要钱花。

陈良蓁沉默一会儿,“我就不去讨人嫌了,本来祖母也不怎么喜欢我,最近又被退了婚,祖母怕是更加埋怨我了。”

陈家祥白了她一眼,“你还挺有自知之明。那这事还是得辛苦母亲去说一下?”

这是让她去给他要钱花,而且他的钱还花在酒楼和花楼里。她才没那么蠢!

“太夫人要给的话早就给了,也不会等到今日。”她刚才还怒气冲冲的样子,现在语气又变得和蔼了,“恐怕要祥哥儿去要,说不定换了一个人,老太太就同意了呢。”

陈家祥被仲氏轻言轻语的劝说,顿时觉得这事没他办不成的。“好,待会儿我就去找祖母。”

事情说得差不多了,陈良蓁站起来准备走了,仲氏走她身边。

两人出了院子,仲氏立马变了脸色,“你看他刚才那个德行,如何能做三房的嫡子?败坏家风还让我们给他隐瞒,我们还拿他没有办法。”

“蓁姐儿,你看这怎么办啊?总不能让他打着三房的旗号胡作非为吧?”

陈良蓁长叹一口气,“我如今被退婚,如今还有什么名声?咱们三房又不当官,又没发财。过一天算一天吧,母亲不如听之任之,由他吧。”

“你……不管了?”仲氏刚想说她刚才那股机灵劲哪里去了?她这个脑袋怎么时灵时不灵的?

突然觉得不对,她们三房没有当官的,没有银钱进账。但是大房是当官的啊,大房是领朝廷俸禄的。

陈家祥如何败坏家风,如何影响陈家的名声,她作为当家主母最多担一个治家不严的罪。最终影响的还是大房的。

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大房还要前途呢。他们三房又不当官又不发财的,随便他陈家祥搞什么幺蛾子。

仲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刚才那些赊账的单子被他吃了,要是给老太太看了,我不知道她会怎么说。”

陈良蓁伸手把仲氏拉旁边小声道:“母亲此事还需要沉得住气,祖母偏袒陈家祥。陈家祥又有大房和二房的撑腰,即使他搞了这么多荒唐事情出来,他们那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爷子要回来了,他不可能不管的。母亲的那些欠条账单万不可被他再吃了。”

仲氏一琢磨,陈家祥那些欠条被他吞下肚子去了,已经没有欠条了。

看样子还得让他再去酒楼和青楼,到时他的那些赊账的单子就给陈国公看。

因为给陈国公老夫人看,根本不起任何作用。陈国公不可能让陈家祥毁了陈家的名声,影响大房的前途。

仲氏点头,“我知道了。”陈家祥那个浪荡子肯定还会去逛青楼的。

想到这些,仲氏吩咐李嬷嬷,“嬷嬷,你给祥哥儿院子里再送一盒燕窝过去。再给祥哥儿五十两银子。”

李嬷嬷很不理解,“这……主母……”

仲氏瞪她一眼,“让你去,你就去。”那家伙得了这些东西肯定心花怒放的,估计拿着钱又会去挥霍一番。

到时她这里就有了新的证据了。

陈良蓁回去了,悦儿熬了粥,冬日里萝卜长得好,悦儿熬的萝卜粥,粥好了再放一点猪油在里面化开。

刚好近日里出了几天大太阳,山上的野葱冒了出来,悦儿出门挖了半背篓野葱和冬笋回来。

她烙了野葱饼子,陈良蓁一边喝粥,一边吃野葱饼。觉得晚饭格外香,连吃了几张饼。

……

陈国公回到老家的消息很快就在镇上传来了,有名望的乡贤和郑智慧都上门拜访陈国公。陈家办了一场酒席宴请乡亲。

今日接待客人的有大房的陈沛霖,申氏接待女眷。陈良蓁乐得轻松,她端了蛋汁年糕、梅花糕和南瓜团回自己小苑,让悦儿和瑞妈妈在后院吃一点垫肚子。

陈良蓁刚回荷香苑放下食盒,瑞妈妈把她推了出来,“大姑娘快去前院接待客人吧,别让大房和陈家祥抢了风头。”

最主要的是认识几个有身份的达官贵人,看看能不能合眼缘。

陈良蓁到了前院,看见陈家祥站在陈国公身后,来宾前来道贺的时候不免好奇陈国公身后站着的人,陈家祥趁机接过话头,和来人说上几句,主动介绍自己。

陈良蓁默默叹气,不知道陈家一时得意,是不是忘了形?太张扬了。

这次办筵席,粥棚摆到了清汤镇、清水镇、月波镇,十里之外都有陈家的粥棚。

今天洪庭久也来了,杜明月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洪庭久,洪庭久回头也看见了杜明月,他走了过来,“怎么这么巧?这都能遇到你。”

杜明月也笑道:“好巧啊。”两人言笑晏晏,郑宝珠眼角一瞟就看到了有说有笑的两人。

她本来打算去找杜明月说话,没想到杜明月和洪庭久在一起。她气得翻白眼,怎么这个洪庭久哪儿都有他的身影?

清汤镇的里正蔡维来陈府送礼,他送了猪头肉和两盒山参过来。以前他到陈家来时,都是陈良蓁和瑞妈妈和他说话。

这次来陈家见到这么多陌生的面孔,一个引荐的人也没有,门口迎接的人也不认识,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他把礼品塞门口那人手里,说了一些恭维的话。

蔡维进了大门才看见一些熟悉的人,有左邻右舍、有县令、场邑令……陈太夫人他见过,陈太夫人身边坐着的老年男子想必就是陈国公。

陈国公看起来十分年迈了,头发完全白了,额头上几道皱纹,看起来不是很精神。他穿着褐红色的五蝠献寿纹的杭稠,外面披着大氅,领子是红色狐狸毛,看起来很雍容华贵。

蔡维到了陈国公跟前行礼,太夫人主动介绍,“这是里正蔡老先生,他侄子蔡仁杰是咱们家的帮厨,昨天炖的软乎甲鱼,你还多吃了两口呢。”

陈国公眼里立马有了精神,“想起来了,让蔡老先生见笑了,我老了,不记事了。”

陈国公让人给蔡维安排了位置,蔡维自然感谢一番,他拱手道:“良柏要被追封了,我们乡里出了大名人,这十里八乡都知道了。”

“今天早上有乡亲们过来,说要把良柏请进乡祠里,另外……李山长他们认为良柏的名字可以刻进武庙里。想问一下国公老爷的意思?”

陈国公和陈老夫人对视一眼,要是入了乡祠,那十里八乡都知道他们陈家了,这也是一种荣耀。

陈国公连忙吩咐下人给蔡维倒茶,拿火炉子过来。“老先生这是太看得起咱们陈家了,柏哥儿要是入了乡祠,我们陈家愿意在旧州塔的对面山捐修一座塔。”

蔡维没想到陈国公如此懂人情世故,旧州塔是隔壁镇的,他们镇上没宝塔观景,如此一来,他们清汤镇的地貌风景更漂亮了。

蔡维点头,作揖表示感谢,“那个街口原本有一座禹王庙,后来石梯塌了,这几日准备重修。想着良柏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为我们镇上做了贡献的,所以我们镇里一致同意就在那里再修一个牌坊。”

树牌坊是旌表功德,沐承后恩,流芳千古之举,很多人求都求不来。就连陈国公都有点羡慕了。

一些寡妇守节一辈子和一些年满七十岁的老人才会修贞洁牌坊或者百寿牌坊,这几个镇还没人修过牌坊呢。

陈国公给陈沛霖使眼色,陈沛霖让自己的小厮给了五百两银子给蔡维。

蔡维把准备在牌坊上题的字拿给陈国公看,蔡维早就找人写好了,“柏般义着冰霜皎,梓里人传姓氏香”。

下面写了陈良柏一生的功绩,陈国公看了后,觉得蔡维的安排颇为妥当。

“这牌坊朝着街道的一边就这样题字,临江的一边还没题字,等国公老爷看看要题什么字?国公老爷一定要亲自写,等确定好了,我拿回去,找人摹刻到牌坊上面。”

虽然是陈良柏的功德牌坊,陈国公觉得陈家不敢独自居功,他题了“永赖同功”四个字。

蔡维接过题字,看着这几个字写得苍劲有力,他等墨迹干了,收了起来。

……

十里之外的叠翠亭,杨通全和驿官一起坐着喝粥,驿官陆开胜道:“陈家办酒席,你怎么不回去喝几杯?”

陆开胜知道杨通全是陈家的养子,搞不明白他宁愿坐亭子里喝粥也不愿回陈家吃肉喝酒,照理说陈家得的那些功劳也有他一份的。

当年杨通全作为陈良柏的副将,那个时候他叫陈淮生。陈家似乎忘记了他们是怎样得到的功劳,也不派人来请杨通全。

陆开胜愤愤不平道:“你托人送了贺礼过去,那人送礼回来给你带话没有?没邀请你去喝几杯吗?”

杨通全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不想去。”他做了杨修宁的门生,只怕陈家并不欢迎他。

陆开胜也喝了一碗粥,“清清淡淡的,也不管饱。照理陈家办酒席应该有你一席之地,他们的军功也该分一杯羹。”

杨通全早就知道,只要他是陈家养子的身份,这些事情就轮不上他。他要是回去吃酒,不是告诉别人,他还是陈家的养子吗?

酒席很快办完了,大房开始给各房分配礼品,陈良蓁屋里得了猪头肉、野山参、奶糕、几条细麟鱼、还有蕨菜和虎杖做的酸菜……

大房送过来的基本上都是吃的,悦儿和盼儿很开心,两个丫头都是长个子的时候,看到这些吃食,过年都不需要再买东西了。

仲氏得了几副字画和几个盆栽,还得了几匹布料和皮料。宋姨娘院子里分了一只卤鹅、几匹布料。都是大房的申氏亲自过来送的。

宋姨娘笑道:“大房的申氏会做人情,她不把东西给仲氏,让仲氏转手。自己亲自过来送东西,咱们三房得了功德,搞得功劳好像是她大房的,我们三房还得记得她这份人情。”

洪庭久参加完酒席过后没几天,杜景行派了小厮来找他一叙。

杜景行见到洪庭久时,觉得此人长相不凡,他相貌端庄,手臂过膝,一看就是一个会武之人。

洪庭久见到杜景行恭谨行礼,杜景行更觉得此人谦逊多礼,“洪大人不必多礼,此次找你也是有要事请你帮忙。”

洪庭久早就知道杜景行所谓何事了,“算不上帮忙,但请杜大人吩咐,能为杜大人分忧是下官分内之事。”

杜景行对洪庭久更加赞许有加,不像郑智慧那老滑头做事推三阻四,拖延办事,还企图贿赂他。

杜景行点了点头,“皇上命我置办官木,就是当地的香杉和金丝楠木,香杉还好说,但是这金丝楠木必须得采办五百根。”

他叹气,“这让我犯了难啊,这山高坡陡是一方面。这附近有蛮夷,他们不让采伐的人进山,抵触情绪很大。依洪大人的意见,该如何处置?”

他知道洪庭久在当地生活了几年,对这些蛮夷比较了解,所以问一下他的意见。

洪庭久其实早就想好了对策,但是他还是假装思索了一番,如果太容易解决,倒显不出他的能力了。

“清汤镇就有一棵金丝楠木,长得很粗壮。离这儿也近,地势平滑,运输十分方便。”

杜景行也去现场勘察过,如果那棵金丝楠木砍伐了,可以截成五六根以上。

“这楠木本可以砍伐的,可是旁边有一棵千年茶树,是清汤镇的茶树王。如果砍伐了那棵金丝楠木,旁边的那棵茶树也会被损坏。”

“平时老百姓和山上的僧人都会去采那棵茶树的茶叶,他们知道我们准备砍伐那棵楠木,现在派了人日夜守着那树。”

杜景行面有难色,“就连郑大人都拿他们没办法。”

洪庭久道:“依下官之见,此事还是安抚为主。这当地人信鬼神,重祭祀。刚好到了冬祀的时候了,正是祭祀井神的时候。而茶树王旁边有一口古井。”

“咱们趁此机会祭祀井神,告知相亲们咱们采办木材是建神庙,庇佑大家平安的。”

杜景行眼前一亮,他思考一会儿,要是他出面的话,当地人还不一定信服。而洪庭久作为当地官员,和当地人熟悉,由他出面协调,肯定有一定说服力。

既然洪庭久帮他办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也应有所表示。

“洪大人可否替本官操办祭祀?洪大人放心,只要洪大人需要的人力物力,本官一定满足。”

洪庭久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双手一拱,半跪在地上,“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帮杜大人办妥此事。”

杜景行连忙把洪庭久扶起来,“老弟,此事若是办成了,本官举荐你当一个正七品的驿官还是可以的。”

洪庭久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他脸色不改,刚要感谢杜景行的再造之恩。

杜景行先用手止住他,“你别嫌官小,锦州刺史孟达是我的学生,再过几年也该告老还乡了,正好那里空缺出来。”

洪庭久知道他的意思,只要他帮他把官木砍伐的事情做好了,他举荐他当驿官。要是还帮他把官木运输到京城,他举荐他当正四品的刺史。

如此抬举他,洪庭久跪地一拜,“老师请受学生一拜,多谢恩师再造之恩。”

杜景行顿时欢喜起来,心情甚好,连道几个好字。伸手把洪庭久扶起来,拉着洪庭久去了茶楼,还把自己的砚台送给了他。

杜景行回到下榻之处,杜明月看见杜景行面有喜色,便问道:“父亲何事这么高兴?”

杜景行又笑了几声,“今日得了一学生,甚妙。”

杜明月看他那么高兴就好奇他的学生是谁,“又是哪一个酒蒙子把你哄开心了?”

杜景行瞪她一眼,在女儿眼里,他就没干正事,光喝酒了。“此人叫洪庭久,是县丞郑智慧举荐的。没想到他头脑灵活,举止谦虚,知进退,说话间很快就能明白为父的意思。”

杜明月明显有点意外,“原来是他呀。”

“难道你也认识他?”

杜明月把那天在酒席上看到洪庭久的事情给杜景行说了。眼看自己女儿说到洪庭久的时候,脸上一派娇羞。

他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女儿刚被退了婚,若是为她寻得一良婿,京城里那些看他们笑话的人,正好不就打了他们的脸吗?

他们笑话他的宝贝女儿没人要,他完全可以给她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

这次采办官木,趁此考验一下洪庭久,看他是不是空有嘴巴功夫,并未有真本事的人。

陈良蓁带着盼儿到街上逛街,到了功德牌坊看了,上面写的这些功绩未免有点夸大其词。

陈良蓁拢了拢披风,准备回家了。刚转身就遇见了洪庭久,洪庭久身边还跟着赵承权,陈良蓁认识这人,以前也是她的手下。

洪庭久让赵承权等一下,陈良蓁给盼儿一个眼神,让她去旁边等着。盼儿不情不愿地走到旁边,人虽然走到旁边了,但是还是竖起耳朵听,大眼睛咕噜噜地转。

陈良蓁看着洪庭久搓手,“有事说事。”

“那个……我最近谋得一差事,帮杜工部伐楠木,”他下巴抬了抬,不远处就有一棵年份比较久的楠木。

“准备砍这棵,这儿有刁民不让砍。我想借你那块功德牌坊用一下,在下面祭祀。当然,你能请陈老太爷出来一下最好不过了。”

陈良蓁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打算,她脸色沉了沉,“这儿有禹王庙,再过去有武庙、土地庙、城隍庙……这么多祭祀的地方,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块功德牌坊下面祭祀?”

在洪庭久看了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他没想到陈良蓁居然会拒绝!

“现在乡亲都尊敬你们陈家,各家各户上赶着送礼。这对你来说不……很简单的事吗?你我之间的情分难道请你帮一个忙,你都不肯?”洪庭久皱起了眉头。

洪庭久救过陈良蓁的命,而且两人有同袍之谊。陈良蓁沉着脸不说话,洪庭久不由心底冒火。

“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被一个小小的县丞压着,受他嘲讽!你倒是什么就不管了,可想过兄弟们的死活?”

洪庭久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这是我唯一向上爬的机会!难道你都不肯成全吗?”

陈良蓁转身盯着他,“我为什么不成全你,难道你不懂吗?”

“你在这功德牌坊下面祭祀,拉我们陈家的人出来说话。大家都会去关注死去的陈良柏,关注他那些所谓的军功。”

陈良蓁用手指了指自己,“但是这不是我大哥做的,是我替他去做的。这是什么?这是欺君之罪。”

“你是男人,当然可以借着别人的提携一步一步往上爬。别人越关注陈良柏的功绩,我就越危险。要是别人知道我替兄从军这事,我就是死路一条。”

洪庭久的眼睛眯了眯,他最讨厌贪生怕死的人了。他上过战场,早就看淡了生死。

陈良蓁现在这个样子,和以前那个胆大无畏、凶猛杀敌的陈将军形象差太多了,他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小雪花飘落下来,陈良蓁和洪庭久的肩膀上铺了一层水雾。

“你就那么怕死?”洪庭久好像不认识陈良蓁了一样,他用一种从未见过的陌生目光看着她。

“怕,我怕得要死。我只是一个女人,上战场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胆颤心惊地过。我受那么多伤,你帮我处理过一次伤口。很多时候,我只能一个人自己处理伤口。唯恐别人发现了我的身份。”

“我以为这么多年大家都忘记了陈良柏,没想到宫里会封赏。这几天我坐立难安,睡都睡不安稳。”

洪庭久仰起头,双手叉腰,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既然你这么为难就算了。”

他转身离开了,那边赵承权看见洪庭久谈完了,他跟了过来。他看见洪庭久脸色不太好,“她不答应?”

洪庭久没说话。

赵承权呸了一声,“再怎么说,我们也算陈家军的旧部。陈家怎么连这个小忙都不肯帮忙?”

洪庭久深吸一口气,“她怕陈家站在风头浪尖上,会遭别有用心的人算计。”

“其实我早该知道,陈家这一辈明明是家字辈,陈家三房却改用良字辈。陈沛元虽然只做了一个月的车骑大将军,但是骨子里迂腐得很啊。”

“他无非就是要告诉皇上,他家是良臣,都是听话的良民。两个儿子一个叫陈良柏,一个叫陈良松。两个儿子五行不缺木,名字却偏偏都带木旁。这意思就是栋梁之才呗。”

洪庭久轻哼一声,“可笑,他这样表忠心。皇上也不过是等他们陈家三房的男子死完了才封赏,做做样子罢了。”

“现在朝廷里谁还看得起武夫?他们自诩清高,称自己文人雅士,陈沛元却只学了一半,没学全。既想同流,又不想合污。虚伪又不虚伪到底,傲骨丢不掉。才搞得如今的下场。”

赵承权深有体会,要不是他脑子灵活,会阿谀奉承,做了汛长,只怕现在比洪庭久都混得差。

“洪大人别别别说了,此等牢骚给我说就行了,这是大不敬的话,有人听见了会不高兴的。”

洪庭久和赵承权商量就在禹王庙祭祀,不拉上陈家了。

陈良蓁也回去了,瑞妈妈最近咳嗽比较厉害,她买了贝母回去炖老鸭汤。她特地挑了一只笨鸭。

回到小院,她让悦儿去炖鸭子,盼儿惦记着鸭腿,出去帮忙烧水去了。

瑞妈妈进门,“刚才盼儿给我说,你和洪庭久吵架了?”

陈良蓁点头,“他想在那块功德牌坊下面搞祭祀,为了伐楠木,还拉我们陈家出来说两句,我没同意。”

瑞妈妈忧心忡忡,她拿了一壶酒出来,“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拿上这个,跟他赔礼道歉去。”

陈良蓁不想去,瑞妈妈急了。“你还搞不清现在什么情况吗?现在好多人都盯着陈良柏那块牌子,那就是一个活靶子!”

“偏偏他又知道你的底细,他平日里又好喝酒,要是他哪一天昏了头去告发你,你不就完了!”

陈良蓁带着酒,撑了一把伞出门。走到清水镇洪庭久住的地方,他母亲在老家有他妹妹照顾,平常没有跟他住一起。

见到陈良蓁来了,洪庭久略微意外,看见她抱着酒壶就知道了她的来意,洪庭久门都没让陈良蓁进。

“我不要你的酒,我洪庭久绝岂会是一个背主忘恩求荣禄的人。”

陈良蓁说不出话来了,站在那里很尴尬,她这样子显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谢谢你。”陈良蓁不自在道。

洪庭久解了自己的佩剑递给陈良蓁,“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男女有别,这把剑是你当初送给我的,今日还给你。”

想当成陈良蓁送他这把剑的时候,她曾对他说,四海异,肝胆同。

如今终究是不同了……

她伸出手接过剑,洪庭久也看着她手中握着的那把长剑,他极快地收回目光。

“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以后你我之间的同袍之情、生死之交就到此为止。”洪庭久看向陈良蓁。

陈良蓁的手指握住剑鞘紧了紧,她勉强笑了笑,“好,既然如此,你欠我的二百三十八两三贯是不是……”

刚刚还冷着一张脸的洪庭久顿时尴尬起来,一股浊气梗在喉咙,他怒目而视,声音带着窘迫,“你!我没有。”

这人是不是故意提醒他,别忘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接济他?他确实欠她恩情,这个时候说恩断义绝的话显得自己是一个小人。

陈良蓁淡淡地“嗯”了一声,“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这样吧。”陈良蓁带着剑和酒回去了。

既然都闹翻了,她的酒就不给他喝了。陈良蓁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能帮他的只有这么多了,她不想把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陈良蓁回去以后,瑞妈妈看着她抱着酒壶回来了,“你怎么又把这酒拿回来了?”

陈良蓁愁眉不展,“这下彻底闹僵了。”

瑞妈妈更加忧心,“那他会不会去告发你?”

陈良蓁摇了摇头,伸手把酒壶拍开,进屋准备喝酒去了,瑞妈妈连忙把酒壶抢了过去,“哎哎哎,我把这酒拿去烫一下,女儿家要喝温酒,老是不听!”

洪庭久忙着办订婚宴的时候,郡王赵用已经到了陈家。

陈国公和陈沛霖穿了红褐色的官服,官服一早就被熨烫平整了,全身上下都没有一丝褶皱。陈国公老夫人穿着紫色的吉服,头上戴着金簪。

陈家祥穿了吉服,他恭顺地站在陈国公和陈国公老夫人的身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其他女眷在道士给她治病,上了山结果人家不见她。

听说这位道士是御医,有几日会进宫给各位娘娘送平安符,大多时间他都在山上清修。

悦儿跟着陈良蓁一起上山,没想到那个勤劳的丫头看见山上有新鲜的竹笋顿时走不动了,非要去掰竹笋,装了满满一马车,陈良蓁都没法坐马车了。

她只得让悦儿和马夫拉了一大车竹笋和野香葱先回去,等她在容章道士那儿吃了闭门羹后,悦儿还没回来,这时已经下起了大雨,悦儿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了。

陈良蓁站在树下准备等雨小了再走,她穿着青色衣袍,头上别着墨玉发簪,方余墨在马车上隔老远就看见了她,他以为可以放下这人,没想到再次看见她,心里还是很在意。

他让马车停了下来,手里拿了油纸伞下来,“陈大小姐?”

陈良蓁抬头一看,又是他,头顶被遮住,她心里默默叹气,真是躲都躲不掉。

陈良蓁跟着他一起上了马车,她头发已经有一些湿润了,方余墨递过棉巾,陈良蓁没有接。

“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方余墨问得很直接,她该不会以为自己跟踪她吧?

陈良蓁伸手接过他的棉巾,“没有,我命数不好,这么多年很多人见了我都避着走,你还是真人看一下,没想到他说他这几日在炼丹,要看炉子,怕火炉炸了,没空理我。”意思就没见着。

方余墨点头,“容章真人是我伯父,我上山就是去看他。我为你引荐,他定不会推三阻四的。”没想到两人还有这层关系。

陈良蓁道了谢,她知道她要是拒绝的话,这人还是会顽固不化地帮她引荐的,干脆道谢了还好一点。

陈良蓁回到家里,仲氏把她接进院里,“家里来了贵客,指名道姓让你去招待呢。”

陈良蓁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那固执的人该不会追家里来了吧?

果然,他见到了方余墨,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戴方巾,穿着儒衫。陈国公邀他给陈家善和其他几个后辈教授几天功课。

方余墨答应了,陈国公万分高兴,这可是太子的老师之一,春闱的时候他也会看题出题的。

和他攀上关系,他们陈家后辈几个可是有福了。方余墨表示他很欣赏陈大将军和陈小将军的遗风,想去将军府小住,顺便瞻仰一下将军府。

陈国公自然答应,方余墨话里藏话提了一下陈良蓁,太夫人连忙安排陈良蓁住进内院,把周姨娘和陈良蓉接隔壁院住。

方余墨就住陈良蓁隔壁,明显图谋不轨。

陈良蓁虽然心里抵触,但不得不去隔壁见他一面,进门她行了一礼,“方大人。”

方余墨起身见礼,只要有外人在场时,他说话都不会那么孟浪,他看起来温润如玉,仲氏也很客气。

两人说了一些场面话,陈良蓁在旁边默不作声,等仲氏走了以后,陈良蓁觉得自己有一些话必须给他说明白,“方大人,我不喜欢你。”

方余墨淡淡道:“我知道,但是我很喜欢你,所以使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请你见谅。”

陈良蓁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她皱起了眉头,她的下腹隐隐发热,胸胀气闷。

“你在茶杯里下了什么?”

方余墨对她微微一笑,“宫里的秘制春药。”

“咔嚓”一下,陈良蓁手里的茶杯碎裂开,茶水溅了她一手。

“你!”她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男子,当着她的面给她下春药,还面不改色地说出来。

她瞪着方余墨,深吸一口气,“解药呢?”

方余墨摇了摇头,“没有解药,需得男女交欢。”

明知他图谋不轨,她还希望他有解药,她无奈一笑,“要是不呢?”

方余墨伸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会气血倒流而死,刚才你喝了,我这杯也放了。”

他把茶杯放下,“我知道你脾气倔,心想着大不了一死了之,不过我要是因为没有缓解这春毒在陈府爆体身亡的话……”

陈良蓁转头看着他,“方余墨!你要算计我可以直接去陈府提亲,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你要是在我陈府死了,这边担不起这个责。”

“你见了我就跑,我要是去提亲,你搞一个假死脱身,或临时反悔退婚,或者一拳敲晕我什么的……我不是拿你没办法吗?”

陈良蓁冷笑了一声,“你对我的路数倒是清楚,我现在就想一拳敲晕你。”

“这药三个时辰后是发作最凶猛的时候,需得连续交欢足足一个时辰,一日一次,连续三日放可解了情毒。”方余墨平静地说着,这么惊涛骇浪有辱斯文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再正常不过了。

陈良蓁气得又要发作,她堪堪忍住,想说你下药真够猛的,说了的话,他岂不是太得意了。

她对着他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攥着,“好,就按你说的办,三日后我就饮毒自尽,我就让你尝一下得到后又失去的感觉。”

刚才表情还平静,暗含得意的方余墨明显慌乱了,他伸手握住陈良蓁的手,“良蓁……别这样,你别做傻事。”

陈良蓁抽出手行了一礼,“我在隔壁房里等你。”她转身出了门。

她会自尽个屁,陈良蓁惜命得很,她只是看不惯他以为可以拿捏她的那表情,她故意气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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