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定的态度,让朱迪有很不好的预感:她在杂志社内也算资深,即使只是造作,保罗也一直表达着关心的态度,这多少是为将来的同事关系考虑,也许也有些真诚的善意,现在这么事不关己……很有可能,杂志社是真的已经打算放弃她了,更对她的前景丝毫不看好,所以他才一点也不怕撕破脸……
“首先,我得说,朱迪,我真的相信你,我相信这是对方公司的报复——但你也不能否定,你的确在夜店留下了很多亲密照片。”保罗取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这个精明的小矮子,“我今天收到管理层的通知,集团正式决定放弃资助你的律师费,很抱歉,但这也并不是我能影响的决定,我尽力了,朱迪,但你从一开始就没法给我们这个承诺,咨询律师也只能给出这样的答复——如果我们为你出律师费的话,就证明这的确是《coco》的职务行为,那么对方就可以把杂志社列为共同被告——”
在美国,公司对公司的诉讼标的随随便便都能开到百万,尤其是这种名誉权官司,对方的经营活动受到怎样的影响,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定损就看双方律师谁的道行高了。而且律师多数都是从最后的赔偿金额中抽成,所以也很有动力把金额做大——这是一种很昂贵的游戏,【韵】赌一口气,已经明说了,亏损律师费也一样要告,但杂志社更多还是逐利,尤其是在己方编辑无法保证没有证据,事情闹大了,照片爆出后商誉一定会受到影响的情况下,首先考虑的当然是要撇清自己。
以这个案件来说,【韵】未把杂志社列为共同被告,已算是疏失,而对杂志社来说却是一次脱身的机会。judy前往首尔的身份是很模糊的,她确实是以杂志编辑的身份过去,但回来以后却没有发稿,这也不是上司派遣的出差,只是她在出发以前向上报备,得到过paul的口头认可。时尚圈很多活动都是这样,杂志管理得也松散,很多派对都是靠编辑的私人人脉发出邀请,下班时间过去,回来发稿,当然也不会给加班费。这算是职务行为还是个人行为?里面有很多空间可以扯皮,杂志社完全可以说朱迪是请假出游,反正不论是请假还是批准,都只经过口头。
这种松散的组织,很多时候是方便编辑在里头找外快,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公司给与的福利,但此时却成为了杂志和编辑之间的裂痕。朱迪的律师米歇尔已经反复给她阐明过,让杂志社帮忙支付律师费,对她本人来说也非常的重要——杂志社想要撇清自己,但朱迪却应该抱住杂志社不放,这不仅仅是高额律师费的问题,还关系到将来的赔偿,否则,哪怕对方最后只拿到了十万美元的赔偿额,朱迪又该怎么凑钱来还呢?
“paul,你准备在法庭上撒谎吗?”毫无疑问,事态正向最坏的方向滑去,米歇尔分析中最坏的后果已经在眼前展开——杂志社一旦拒绝支付律师费,那么米歇尔肯定不能再无偿为她服务,朱迪只能找便宜的律师,或者申请法律援助,而要从公司要到这笔钱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她还得再找一个律师为自己和公司斡旋。这就等于是身陷两个官司之中,而其中的一个纠纷方还正是她的衣食父母。
虽然平时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喝的是酩悦、拉菲,穿的也都是一线大牌,但这都是职位红利,朱迪过手的现钱却不多,对方多次强调手里有完备的证据链,证人都可以随时到纽约来,这种案子也没有律师愿意接受【预付+提成】的模式,如果杂志把她开除,即使没官司,她也很难维持三个月的体面生活,更别说现在还是官司缠身,下一份工作不知在何处了。朱迪真有种一脚踏空,坠入万丈深渊的感觉,说实话,从得知自己被起诉到现在的两周,她一直都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已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反常识了,她简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一个醒不来的噩梦里。
“paul,你准备在法庭上撒谎吗?”语调刚提起来,就又被现实的重量给压了下去,她又说了一遍,带着哀求地望着主编,“你打算抛弃我吗?”
保罗移开眼神,默不作声地整理了一会资料,“朱迪,以我个人来说,我还是支持你的。我也非常反感这样的行为——”
所有朋友都相信她,也许会寻欢作乐,也许会和模特有些说不清的关系——这行谁不这样?设计师、资深编辑、买手……去看看那些飞快上位的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