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提美因茨大主教了!”莱涅突然生硬地打断他。
“怎么了?”
莱涅不安地扭动一下膝盖,亚瑟向上望去,却看到他在笑,不停地摇头,夹杂着一阵阵叹息:“亚瑟——我们什么时候才不会那样天真呀。”
他咀嚼着这句话的涵义。“我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天真。”最后他说,“但是我能肯定,天真有时可以成为最强大的力量。”
“也可以成为借口和陷阱。”莱涅低下头,在逆光下眼珠变成了幽暗的绿色,“今天——或许我明白了为何你会那么想。我们中间有人在耐心地、悠然自在地享受着自我毁灭。但是我仍然不认为你的做法是唯一的出路。”
一缕发丝从他的肩头滑落,垂到亚瑟的脸上。他伸手把它攥在掌心里,慢慢地捻弄着。他手心的灼伤愈合了,留下淡红色的印记,即使他不愿意,那个寒冷的夜晚并非不着痕迹。不过他也并非时刻都能那么坦白,即使对方是跟他分享过秘密的人。他很随意地把双手搁在胸膛上,交叉起双腿,在斑驳的光影里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我明白的。这样也不要紧。不过我相信你。”莱涅嘴唇翕动着,好几次欲言又止。许久,他才低低地重新开口。
“相信?这是什么意思?你在用这种方式禁止我……背叛你吗?”
亚瑟坐起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最后他笑了笑,捋起他的头发,让他挨近自己的脸,说:“我认为你不会背叛我。就算所有人都背叛我,你也不会这么做。”
他的语气肯定而自信。在那一瞬间,莱涅哑口无言,而所思忖的仅仅是:古往今来一切仁慈的暴君,在作出宣判的时刻,或许都是这样的神情。
第七章
那时候,世界还不知道它将要面临怎样的变革。无数星辰似的人物,在变革中陨落或者被歪曲;也有某些毫不起眼的、战战兢兢的小人物,不知不觉中便被无形的力量推到汹涌时代的浪尖。修建一座壮丽恢宏的、令万世景仰的教堂有何不妥呢?竭力履行自己的职责和保住自己的职位,这样的愿望有何过分呢?但是在1517年这个巨大的十字路口上,一切都变得暴烈而失控。
“亚瑟,你已经看到美因茨的情形了,虽然大主教看似温和,他默许的罗马使节可绝不是善辈。他们宣道的下一站就是海德堡。假如你要做什么,别在他们眼皮底下行动。一旦他们有任何不测,阿尔布莱希特就会亲自介入。到时任何一个大主教或者选帝侯,手段都将是一致的。”
胡滕的这番忧心忡忡的告诫并未对亚瑟产生实质性的影响。这如何能叫人忍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