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中也有一棵银杏树,比苏家这棵要粗壮得多,君先生说那是棵古树,古到没人知道它活了多少年,每逢深秋有风的日子里,一地银杏叶被风卷起,蝴蝶一般在空中起舞,纷纷扬扬地飘向山下的小镇。君卿觉得那场景很美,每到此时,都会搬出琴来弹奏,我则在一旁边听边晒太阳嗑瓜子,觉得那些叶子如果是金的就好了。
回过神,我望向树下的石桌,平日里那儿总摆着一副金丝楠木七弦琴,今日却未看见。
君卿推门出来,坐在轮椅上含笑望着我,一如当年我初见他那般,白衣似雪,笑容温润如春风。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我从未对他提起过,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我也很想告诉他,管他什么苏谨苏迭,在我眼里,他们谁都配不上我的阿卿。
“难得花花想听我弹琴,可是我的琴前几日断了弦,祖父便替我送去了琴行修斫,”他微笑说完,又偏头郑重对阿莹行礼,“也让郡主白跑一趟,实在抱歉。”
阿莹大约是头一回在苏家遇到个正儿八经把她当郡主的,虽然这人是先招呼完我这个平民才招呼她这个郡主,但好歹人礼数周全,又是个悲惨的瘸子,倒让她一时适应不良,连连摆手:“诶没事儿没事儿,是我们自己跑来的。”
我在石桌边坐下,对君卿呲牙一笑:“虽然听不到阿卿的琴,但是喝口阿卿的好茶总行吧?”
“行,花花想要什么都行。”君卿笑眯眯说完,转着轮椅回身,我默默望着他的背影,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也不知那一刻落在他眼中的我是何表情,四目相对,他蓦地一怔。
我故作平静地偏开脸,端详起地上的银杏叶子。耳中听着木头轮子的响声吱呀吱呀进了房中。
阿莹咝咝吸气:“花花,你这个朋友,有点吓人啊。”
我说:“吓人?”
她凑近我,小声道:“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我就像是看见了宫里那群少傅太傅,太吓人了。”
我看她一眼,哦了一声。
片刻,君卿推着轮椅出来,仆从摆上茶具,我和阿莹便默不作声地看他煮茶,一套手法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低头再看茶盏中茶汤的颜色,我不确定道:“紫笋?”
“我还以为你平日里只知牛饮,辨不出来呢。”君卿淡淡开口。
我默默一惊,觉得自个儿真是蠢。君卿自是最了解我,他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喝茶,也不会喝什么茶,今日却突然提出要喝他的好茶……
一时间,三人都不说话。阿莹瞟我一眼,又瞟一眼君卿,端起茶杯道:“那个……”
“你方才不是正讲你的大表哥么,”我打断她,“接着讲吧。”
阿莹瞪大眼:“啊?”
我说:“阿卿曾跟我说,多年前他在扬州和一个人有过一面之缘,他们二人相谈甚欢,饮酒作赋,畅议古今,聊了一整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