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后还加盖了端木府的玺印,玺印清晰大气,不似伪造,但大多数收到信的武林豪杰还是视之为恶作剧,认为是某些与南宫世家有仇隙的人造谣,企图让人不去参加南宫家的宴会,让南宫世家丢脸,也许这正是端木世家的目的呢!这些武林豪杰一笑置之,依然前往金陵而去。有少数武林中人虽然依然前往金陵,因为不可能因为一封来历不明的信笺而推脱不去参加英雄会,但他们内心开始有了一点疑心,对南宫世家也开始防范起来,行事小心翼翼。
还有一小部分武林豪杰,与端木府相熟或者打过交道的,他们认出了信上的端木府玺印并非伪造,于是赶紧发信前往开封府向端木世家确认此消息,接下来前行则更加小心,一路呼朋唤友交流信息,倒也如楚天阔所料,不少赴宴的武林豪侠对南宫世家起了一丝疑心,但这点疑心还不足以让他们却步。
总体而言,被这封暗投之信吓唬住而打道回府之人几乎没有,试想一群人同去参加英雄会,怎好说自己因为胆惧而畏缩不前,那恐怕一世英名也要付诸流水的。
被这封匿名信激起疑心的,就有括苍派掌门薄西山。括苍派虽然名列中原七大派,但实力与少林、武当还是相差甚远,甚至连两大世家、漕帮都比不上。况且括苍山地处浙江丽水,偏安于东南,距中原较为疏离,所以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渐渐变得不那么重要,以致于南宫世家的英雄宴,作为掌门的薄西山要亲自出马拜贺。
薄西山是在宣城接到那封有端木世家玺印的投书的,当时他在城里的如归客栈下榻,深夜里正在打坐修习,突然自窗外射来一道劲风,钉在床边木柱上,却是一枚飞刀钉着一封书信。等薄西山追出门外,早就杳无人踪了,知道送信人已走远,但他的心还是惴惴不安,因为来人武功实在太高,走到门口他都没有发觉。
待他打开书信后,更是大吃一惊,虽说他括苍派已经逐渐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在江湖上的人脉与交游还是十分广阔,与中原两大世家自然也有往来,所以对端木世家的玺印并不陌生,一望而知此信上的玺印是真的,这才另他疑窦顿生。
原本薄西山对于南宫璟这么快退位就心存疑惑,加上最近江湖传言扑朔迷离,薄西山也有些糊涂,他知道漕帮去蜀中是跟唐门交换药物的,取药过程出了问题这也是知道的,但上次在少室山的七大派掌门聚会,少林方丈说药物已经送去蓬莱岛,那么这楚天阔既然会去送药,又怎么会勾结混元教背叛中原武林呢?薄西山百思不得其解,原本打算这趟到南宫府与南宫璟好好详谈一番,而信上所说南宫璟已经被软禁,那事情可就不妙了,寻思良久,他决定立刻修书一封,让门下弟子快马加鞭带去开封府端木世家,问明情况。另外将所带门人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宣城等待括苍派派来的援兵,再前往金陵等候差遣;另一部分自己带着直接前往金陵,这样即便中伏,也能把括苍山派的损失降低,而外围的救兵危急时刻也能救援。虽然薄西山心中犹疑不决,但所作所为,仍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免万劫不复。
宣城离金陵只有四百里,快马的话一天一夜就能到,但薄西山带着门下弟子走了三天才走到金陵城外一处偏僻的城镇,此时距离南宫家的英雄宴还有五天时间。这个偏僻的城镇是金陵的卫城,相当于外围的警备城,遇到外敌入侵时可以起到阻遏敌人的作用,但即便是平常偏僻的城镇,此时也挤满了江湖各路人马,还有试图从这次英雄大会上赚取银子的走夫贩卒,肩挑背扛的带满了各色货物,把整个市镇都挤得满满当当,路上行人熙攘,各**拉车接踵而至,薄西山带着几个心腹弟子住在一处不甚显眼的客栈中,客栈后院也是堆满了货物,马厩中站满了长途跋涉而来的各色马。
薄西山注意到有一队跑单帮的商队尤其不凡,手下伙计干练而整洁,拉马卸货都是有条不紊,商队掌柜十分威武,手下四个青年也器宇不凡,其中两个还是女扮男装,整体给人感觉这个商队不简单,薄西山对这样一个商队感到好奇,心想是哪路高人扮成商队前来金陵,但商队众人都是生面孔,自己并不认得,只是看这群人端庄磊落,不像奸妄之徒,所以也只是稍微注意一下,并没有详加推敲。
薄西山一心都在牵挂着南宫家的宴会要如何应付,哪里有心思去关心江湖上各路人马,自然就没有多加注意楚天阔他们这个商队,但楚天阔他们一直在关注这括苍派的动静,因为这是这一路他们遇到的最有影响力的武林人物,如果能争取到薄西山的支持,那胜算就大了许多了。
薄西山想等两天看看开封府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再做定夺,但就这么几日,恐怕送信的人还没走到开封府,薄西山知道这一关最终还是要靠自己随机应变,所以他才不急着去栖霞山,特地寻了一个偏僻地方好好琢磨一番。
薄西山吃过晚饭后吩咐几个弟子小心行事,不要惹是生非,就回自己的客房去了,在烛光下擦抹自己的宝剑,括苍派以剑法见长,括苍山在吴地也算高山,虽然不比名山大岳,但也是小有名气,颇有仙名,也是江南道家名山之一。《吴录》有云,“括苍山登之,俯视雷雨。”可见括苍山之高,雷雨都在脚下,括苍派就是以奔雷剑法闻名于世,迅若奔雷,快如急雨,一时名重江湖,跻身中原七大派之列,绝非侥幸。
薄西山细细端详手中这柄师门传下来的宝剑,幽光透亮,不是凡品,据称是春秋时期越王勾践所督造的八柄宝剑之一的“掩日”剑,括苍派自古相传,视之为至宝。薄西山手指抚过剑身,倏地一剑劈出,把蜡烛竖着劈下薄薄一片,而不动摇烛火,这等功力剑法着实惊人。
只见薄西山唰唰唰连续剑劈蜡烛,那蜡烛就像被瓜刨刨过似的一片一片往下掉,最后散落了一地蜡片,而那支蜡烛变成了只有烛芯裹着薄薄一层蜡烛,单薄地立在烛台上,仿佛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随时可能被风吹倒吹灭似的。薄西山满意收手,似乎对自己的剑法造诣还颇为满意。
就在这时,薄西山听到门外有轻声沾地的声音,知道有高人来访,手中剑从地上一挑一泼,一片蜡片飞往窗户上,啪的一声把窗户撞开,窗外站着一个蒙面人,肩上背负长弓,见到窗户洞开,对着薄西山抱拳施礼道:“薄掌门,晚辈这厢有礼。”却是楚天阔的声音。
薄西山一声冷笑:“蒙头遮脸,也是有礼吗?”
楚天阔闻言一怔,惭愧地说:“晚辈自知失礼,只是眼下风声鹤唳,危机四伏,为了全局,晚辈不得不出此下策,请前辈恕罪。”
薄西山不去接楚天阔的话,反问道:“端木家的玉弓,你怎么得到的?给我暗中投书信的也是你?”原来,楚天阔身上背着的,正是从端木明秀那里夺来的玉弓。
楚天阔答道:“正是晚辈,晚辈的玉弓从端木明秀手中夺来。”
薄西山见对方如此坦诚,而且可以从端木明秀手中夺下玉弓,武功决计不弱,当下站起身来,一来是出于对对手的尊重,二来也是避免对方突然袭击,站起来后薄西山说:“你夺玉弓是和端木家结怨,这我管不了,但你滥用端木家印玺,乱发书信,危言耸听,挑拨离间,是何居心?”
“如果前辈真的觉得我是危言耸听,恐怕前辈早就进栖霞山南宫府去了,而不是躲在这偏远小镇里。”
薄西山见被对方识破心思,微微有些脸红,只是烛光黯淡,看不出来,薄西山掩饰说:“你这样盗用印玺,冒用世家之名,已是犯了江湖大忌,我岂能坐视你如此妄作非为。”
楚天阔说:“晚辈虽是盗用端木家印玺,但信中所言,句句属实,只是我人微言轻,说出去没有人相信,因此借用端木家的印玺,引起参会武林豪杰的重视,或可避过这一劫难。”
薄西山身体一震,说:“你到底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楚天阔说:“晚辈正是被南宫少主追杀的楚天阔,以现在江湖传言来看,前辈自然难以相信我,但只是前辈稍加分析,自然知道我所言非虚,如果我真的可以杀入南宫家,取两大家臣性命,重伤南宫父子,杀掉柳扶风,又怎么会轻易放弃,留他们一条后路呢?一气赶尽杀绝,不是一了百了吗?”
薄西山说:“那可能是你们两败俱伤,被南宫弟子拼命围攻所败。”
楚天阔说:“我知道一时要让前辈相信很难,但眼下端木和南宫两家少主合谋,与混元教勾结,把南宫璟先生软禁起来,发出英雄帖,意欲设局勒迫中原豪杰归降,有不归降者,必定难出南宫家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希望前辈到了南宫府后,提出先见一下南宫先生,看是否能见到;再者,不要食用南宫家的饮食,确保不会被暗中下毒,晚辈只是想提醒这点,这对前辈并无妨害,如果能提醒更多的武林同道,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