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阔点点头不说话,专心看着教头,只要他出剑必然是必杀技,自己只有一点稍纵即逝的机会可以伤到他。教头长剑微微颤抖,已经灌注了内力,突然教头小臂上喷出一泓血雾,像是突然被什么在手臂割了一圈,教头猝不及防,手垂了下来,用另一只手封住穴道止血,哈哈一笑说:“好个老太太,我以为她只有四道金丝,没想到还有第五到极细的丝线,佩服佩服。”原来他的手臂被杨老太太极细的金丝划了一道,由于伤口极细,一直没有破开,只有在教头使出内力时才发作。
教头又抬起了剑说:“不过也没用了。”伤口只能阻碍一下,如果是高手相争可能就是致命伤,但楚天阔已全无内力,实力太悬殊。
突然,教头一剑直刺,虽然招式一样,但是这次挟有风雷之势,绝不是随便能防守住的,楚天阔挺剑就要往上拼去,长剑刺入身体时是杀气最弱的时候,那时候反击能对敌人造成重伤。突然几道极细的风声从路旁朝教头飞去,风声又密又快,教头临危不惧,翻身回身,一阵叮当乱响,教头长剑密不透风,风声打在长剑上被弹开,楚天阔看清楚是极细的银针,这与他在沈家嘴见过的银针一样,唐门银针,唐婉的针。
路边又飞出一阵密集的银针,教头一边倒飞一边挥舞长剑挡开银针,教头翻身落地,银针停了,一个瘦小清秀的青年人从一颗树后走出来,正是男扮女装的唐婉,也正是她在镇江“邀月舫”向文祥逼问楚天阔的下落,一路追踪而至。只见唐婉走出来后,冷冷地看着教头,教头沉声道:“唐门,你一个女流之辈既然都有这样的暗器手法,果然是名门子弟。”
唐婉说:“此人是我追杀的,我不能让他被被人杀了。”
教头剑指着唐婉说:“我也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才行。”
唐婉说:“那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谁赢了谁杀他。”楚天阔无奈地听着两个人像做买卖似的讨论由谁来杀他,实在是荒诞不过,但现在自己的命在别人手里,实在没有说话的份。不过楚天阔对眼前这个情况感到不解,教头与胡掌柜应该是一伙,胡掌柜又是蜀中埋伏莫北望父子那伙蒙面人托送钨金暗器的接收人,那伙蒙面人有可能是唐门的人,但现在唐婉又和教头对峙起来,除非眼前这个黑衣人不是幽冥楼的人,或者唐婉不是唐门的人只是恰好姓唐,又或者那伙黑衣人不是唐门人,楚天阔甩甩头似乎要把这些杂绪甩出脑中。
教头不再说话,似乎在观察唐婉的破绽,楚天阔则看着他们,不知道帮谁好。最后他决定盯着教头,只要他攻向唐婉,他就伺机夹攻,因为教头会把自己身上的药拿走或者毁掉,但唐婉可能愿意帮自己把药送到东海之滨去,如果她真的是唐门的人,那和七大派就还有点交情,为了这点微末机会,楚天阔愿意舍命一搏。
相持半晌,教头突然叹了口气,把剑放下,楚天阔看到他肩膀上插着两根银针,原来刚才中了唐婉两针,所以他才放弃出手,也许他知道现在出手绝对无法取胜,加上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舍命相拼的楚天阔。只见教头转身往来时的路一跃而去,转眼就看不见人影了。
教头突然走了,楚天阔长呼一口气,对唐婉说:“多谢唐姑娘救命之恩。”
突然眼前一花,然后脚下一阵刺痛,知道环跳穴中了唐婉的银针,脚一软跌坐在地上,接着一道人影晃到眼前,然后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自己被狠刮了一个耳光,这一手极重,楚天阔直直往旁边栽倒,嘴角流出血来,脸颊火辣辣的,唐婉冷冰冰地说:“谁愿意救你这条狗命,如果我不是听说唐门没人出事,我早把你杀了,说,你那钨金暗器是怎么来的。”
“唐姑娘,上次多有冒犯,但我是无意的……”话还没说完,另一边脸又被狠刮了一巴掌,楚天阔又往另一边倒,活像个左右摇摆的不倒翁,唐婉刮了一掌后说:“让你再提上次的事。”楚天阔实在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沦落到这般地步,受这般凌辱,不禁大为恼怒,厉声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楚某人顶天立地,决不能受你这般羞辱,有本事你杀了我。”
唐婉似乎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愣,一会回过神来,想到居然被一个废人吓唬,觉得丢脸,狠狠地说:“打肿脸充胖子,好,今天就成全你,让你死得其所。”
楚天阔突然仰天放声狂笑,长笑不止,笑声到后面变成像鬼哭狼嚎般的嗥鸣,十分凄厉,仿佛满腔怨气突然在这一长笑中爆发了出来,笑到最后竟然眼角都有了眼泪,一口气笑完慢慢歇下来变成捧腹大笑,仿佛被一个笑话逗乐似的抱着肚子低头在笑,双肩抖动又像在哭。唐婉被他这狂喜狂悲震住了,不知道怎么是好,只觉得此人似乎满腹冤屈,竟有让人心酸,但她岂会被这种无赖手法哄骗,冷冷地说:“才打肿脸充胖子,临死又大哭大闹,你还要脸不要脸,不想死就求饶,或许我心情好可以饶你一命。”
楚天阔收住笑声,抬头说:“我不是想求饶,只是你杀了我之后,能不能帮我把身上的药送到东海之滨去交给一艘叫‘采芝舫’的船上的人。”
“什么药?”
“九元还神丸。”
唐婉惊叫:“你怎么会有我们唐门的药?你是给蓬莱岛送药的人?”
楚天阔点点头说:“如果你肯替我送药,我死而瞑目,心愿已了,绝不会化作野鬼缠住你。”
唐婉哼的一声,说:“把药拿出来。”
楚天阔以为她愿意送药,把怀中的油布袋掏了出来提给唐婉,唐婉接过布袋,打开,拈起一颗蜡丸来看,闻了一下,带着放下心来的脸色把蜡丸放回布袋,扎紧,丢给楚天阔,楚天阔脸色一变:“你不愿意?”
“这是你们七大派和蓬莱岛的事,我没兴趣插手。”
楚天阔万念俱灰,唐家派人拦截夺药,怎么还会替自己送药,自己让唐婉帮忙送药,岂不是缘木求鱼,被人卖了还嘱咐人家帮忙把钱送回家,楚天阔苦笑,闭上眼睛准备受死。
只听见唐婉说:“自己的事自己去办,我暂时饶你一命,但你记住你这条命是我的,迟早我要来收回,管你是七大派还是蓬莱岛的人。”说完,楚天阔就感觉脚下一阵刺痛,原来环跳穴上的银针被拔走。
楚天阔睁开眼,唐婉的身影已经在几丈开外,又一纵越过山坡而去,看不见人影了。楚天阔感觉像是从鬼门关前还魂而归,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摸不清楚唐婉的脾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放过自己,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杀回来取了自己的命,赶忙忍痛爬起来,牵了马车走上土路,坐上车辕一甩鞭子,老马慢吞吞地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