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响过一声的惊雷,广难“率”众师伯师叔师兄弟冲进大殿。
“谁敢欺洒家师——”瘦高的广难流火般跃入殿中,刚吼了半句就戛然而止,怒容还挂在脸上,瞪圆的虎目里满是对现场局面的不解。
“哈哈哈哈!”
“呵呵……”
“嘁——”
“啧啧啧……”
大殿上几个宗派的老老少少竟是笑得神态各异,张狂的、轻蔑的、滑稽的……甚至还有同情的!
广难困惑地收回在殿外吸纳雷霆力量的引雷钹,快步走到师傅如难和摩耶中间。
左右来回看看二人,广难低声问如难,“师傅,什么情况?小圆说这群人欺负您和师弟!你们没事吧?他们笑什么?”
如难方丈忍了忍,终是挥袖将离他太近的广难拂远了一些。
“笑什么?呵!”笑得最嚣张的古木捋着长须扫了眼门口扎堆的大方寺僧众,“这位女菩萨说,她杀了灵皇!”
众僧心头一震,顺着古木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容颜娇媚骨龄十七、八岁的了了。
仔细一看周围也没其他的女施主,不禁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倒是几个宗派的年轻修士们见状,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刻意嘲弄般姿态夸张。
“哈哈哈哈!看看,连这帮秃——和尚都不信!她真是敢讲啊!”
“我还道是怎样倾世的女子,既让归墟域主那人魔动了凡心,又诱骗了妖族那不成器的小妖王,原来竟是个大言不惭的傻子!”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修与身旁的同门“窃窃私语”道。
“元婴中期越五个大境界杀大乘巅峰?呵呵呵呵……好厉害哦!”同门女修闻言笑得花枝乱颤,一双淫媚的眸子如挑选货物般仔细瞧着众僧,然而如她这般看着僧众的女修还不止她一人!
“是啊是啊!疯得好厉害哦!”
“别说是元婴中期,哪怕是渡劫期实力的归墟域主也险些命丧于灵皇之手,此刻尚要躲在玄情宗养伤避战。人家灵界第二人的西辰王也只能趁灵皇极衰时刻偷袭,借界灵化身的心树之力击杀灵皇。结果到这毛丫头嘴里,竟是她诛杀了灵皇!贪功冒名得如此愚蠢,可笑啊可怜!”
“我记得从合欢极乐域出来,摩耶佛子专门追着这……婢子送了个宝贝,看来交情非浅啊。她修为涨得如此之快,莫不是得了佛子的元阳吧?哈哈哈哈!”
“听闻她在极乐域中与西辰王的次人日夜交合,放荡至极,佛子终究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一时把持不住也很正常嘛!”
“恐怕不只一时吧,我可听百岛宗回来的天骄说,在灵皇宫,佛子助阵这婢子的原主子南星辰,与西辰次人和小妖王打得不可开交,这情份,可不像一‘日’之功啊。”
“如此说来,成象礼上坐在西辰王怀中的也是她?!”
本来是嘲笑了了信口开河,大话说得无边无际,可说着说着,发现与她有染的诸男一个个身份特殊修为非常,修士们本能的危机感徒然显现,刺激得众人寒毛直竖!
此女有大气运在身!
难道——
“说完了?笑够了?”了了冷漠地扫视各宗派,尤其是适才话中轻辱了腾乾、小狐狸和摩耶的修士们。
古木眯了眯眼。
“他们说的女菩萨是你?你说你杀了灵皇?八月初你不是才炼体八层?”一片寂静中,广难难以置信地开口。
众人几近麻痹。
八、八月初、炼体八层?哪一年的、八月初?
“怎么,”了了凝出一把小冰刀夹在指间,身形突然原地消失——
“啪!啪!啪!啪!啪!”一连串的耳光声几乎同时响起。
“!!!”
“我不能杀吗?”不过一个晃眼,了了的身影再次在原地出现。只见她捏着一把银白的毛发,轻轻一松手,千丝万缕的银毛散落一地。
这、这是——
众人齐刷刷望向古木金仙。
古木反射性一抓长须,原本垂胸的长须竟只剩下巴上短短一截!
“贱婢!”古木目眦欲裂,右脚刚一动,了了却已气势凛然地朝他大踏了一步,古木顿止。
摩耶的宽袖微风拂过般轻飘了一下,长身玉立,继续保持着单手合十的儒雅模样,温柔而大方地看着了了。
“不信我能越级杀大乘期,那你要不要试一下,看我能不能杀合体期?”了了张开五指,小冰刀迅速聚集冰元素,眨眼间凝成一柄威武霸气的撼天巨锤被她紧握在手中!
“……”无人敢应。
甚至在了了前踏那一步时,许多心境不稳的年轻修士应激地后退了一大步。
“我杀了灵皇,相比之下,我才更应该是你们口中坑害了那些天骄的帮凶、元凶。你们不妨提提看,想要我赔偿些什么?”
“……”
亲眼看到了了能在瞬间割了合体期大能的胡子,众修士只觉得喉咙漏风,耳边尽是一道道沉重的呼吸,而刚刚连了了的人影都没见着就挨了一巴掌的数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说话啊!”了了大喝!“你们刚刚不是还口口声声要公道,想踏平大方寺的塔林,搜刮人家的丹方,还想逼摩耶娶妻吗?怎么,换了人你们就大度了,就不要公道了?”
“什么?”大方寺僧众一听各宗派上门竟是打着这些龌龊盘算,一个个直眉怒目,操着齐眉棍金刚杵达摩杖就要上前干架。
“慢、慢着!”关键时刻山尘真君一抬掌,“诸位上人息怒,这位……”
山尘真君尴尬地看着了了,他身后的弟子连忙提醒告知其了了的姓名。
山尘真君一听“蔚忆雪”,隐约想起不久前玄情宗向外界通告过一则消息,说是天流道人收了个关门弟子,就叫蔚忆雪!
“这位、蔚仙子,仙子与佛子情况不同——”
“哪里不同?我比较凶?”
“不、不……”山尘真君斟酌着说辞。
“当然不同!”那个被古木推出来做“梵妻”的黄衣少女厉声道,“他是佛子,他理应拯救世人普渡众生,结果呢?我哥哥死了,他却还活得好好的!他害我没了哥哥,他不该赔我吗!”
“……”了了转头。
摩耶看了看黄衣少女,躬身行礼。
“呵!鞠个躬道个歉就完了?我哥哥死了!你为什么不救他!他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哀伤与痛苦再次布满摩耶俊秀的眼眉,如难方丈长吁短叹,似也心怀愧疚同情少女。
了了嚅嗫,忍了半晌,最后将冰锤狠狠砸向地面。
没有灵力灌注的冰锤瞬间粉碎。
“我倒也想问问为什么!”了了气愤难当。
“为什么他就不一样?就因为他做了两世的好人,他这辈子就非得无条件拯救世人?你们要他普渡众生、先人后己,只要有他在,有人伤了要怨他,有人死了就更是他的罪!凭什么?他欠你们的吗?”
“他是佛子!”
“佛子欠你们的吗?他是吃了你们的还是拿了你们的?他为什么要为了每一个人去死!”
“他享有了佛子的尊荣!就该承担佛子的责任!”
“问题是你们尊了吗?”
“当然——”
“当然?你们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有一丝感念过他这三生的功德,就不会有脸出现在这里!你们明明知道他尽力了,明明知道那些人死了他比你们绝大多数人都难过,却还在这里对他求全责备,利用他的至善欺他辱他、敲榨他的师门!你们说他不配做佛子,那你们又是些什么东西!”
“你……”有人想反驳,却哑口无言。进门时就带着惭色的人此刻更是抬不起头。
“我是不知道那些幸存的天骄跟你们说了什么,说了多少。但要我说,除了那两个救援南星辰的小伙儿,其他的所谓天之骄子,谁死了都不可惜。”
了了此言一出,各宗派难掩怒容。
“是!没有救你的姘头就该死!”一位女修咬牙切齿。
了了冷笑,对这一句并不生气,而是扭头对着如难,对着众僧解释。
“十几个人,十几个所谓宗派耗费巨额资源培养起来的天骄,他们被一个三世好人理所应当地护在身后,却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试着去与那个好人并肩!所有人都揣着自己保命的一切,眼睁睁看着那个善良的好人透支,拿命去护着他们。他们无比确信,那个好人会护他们到最后一刻,所以他们得留着保命的东西呀!后来有些人太害怕了,怕那个好人太弱,怕他们连逃跑都来不及就和好人一块儿死了,于是慌乱地从他身后逃走。也许有些人还想着,好人那儿人多,灵皇取够了神脉说不定就放过他们了。呵……就是死了这么一群天骄,他们的师长、同门,还结伴闯入那个好人的师门,当着他的师尊骂他凶手!责问他为什么没死!要他的师门赔他们稀有资源、还要他献出三世元阳!渡人三世,何人渡他?
他活该吗?”
“妈了个巴子!干他们!”广难手持双钹,猛得合臂一击,无数雷霆之力随着音波一起攻向各宗派,众僧也是二话不说操起手中的家伙什就冲了上去。
各宗派众人仓惶应对,且挡且退,退出大殿后更是如潮飞撤,撤得不够快众僧就一拥而上一顿棍棒侍候,下手那叫一个狠!
如难几次想令众人停手,放人下山,可每每对上了了颇为不满的眼神,他就开不了口,最后只能两眼一闭,交待摩耶招待好了了,自己回方丈室反省了。
今日种种不禁让他想起师兄圆寂前告诫他的话——有慈悲心肠是好,却也要有雷霆手段。他原以为师兄是要他多修习、开创除魔的阵法、功法。现在想来……师兄分明是在提醒他不可姑息优柔,纵恶养奸啊!
大方寺毫无保留地牺牲,竟是纵得世人有己无人,反让众僧受屈。
是为过。
广难带着人痛打落水狗,了了遥遥瞅了几眼就不在意了,回身被摩耶领着往塔林走。
一路上,了了抓耳挠腮,满脸不爽利。
“好啦,我知道我装高手装得很傻很搞笑,你想笑就痛痛快快笑嘛,憋着干啥啊!”快到塔林入口时,了了扁嘴认命道。
数息后,年轻男子由低沉到舒朗畅阔的笑声如云开雾尽光风霁月,飒飒飘荡在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刹上空。
“喂!要不要笑这么久啊!我也要面子的啊!还笑、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