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他们一起看著窗外倾倒的雨幕,凝凝说,她好想再听一次《春日幻影》,因为用口琴吹奏这首歌的母亲白雅芬是最美的,没有怨恨,没有不甘,看著她的眼眸中有爱,即便那只是对於她自己编奏的甜美爱情的幻想。
然而,这何尝不是听这首曲子的人的幻想呢。幻想著和美的温柔的母爱,幻想自己没有被这世界全然的遗弃。
凝凝恍惚中,好像有看见在开满玉兰花的大树下,一个女人一袭纯美的白衣,长长的如丝如缎的发随风轻舞,飞樱般的唇轻触著晶亮的口琴,一行行跳跃的灵动的音符飞溅,像一个个美丽的肥皂泡,就算脆弱,却因为阳光的反射而有一瞬间的美丽透明……
……
当夜,原本尽力保持静谧的icu病房外难得的热闹了起来,泓铭学生会的成员前前後後都到了场,她们鱼贯的进入病房探视,又安静的鱼贯而出。不知道宁呓凝说了什麽,陵尹竹看见,连宋韵都红肿了眼睛。而於芯更是一脸苍白。
接著是北凤和东擎的人,季语诺、秋天、聂潭、陆堰都一一到场。大家神色都有些各异,有的皱眉,而有的又像是木讷的发著呆。似乎有些不能接受此刻的状况。
最後来的是骆澜,他进病房的时间也是最久的。
陵尹竹则是坐在转角处的长椅上,静静的看著面前摆放的一株枯萎的花草。
这两天的雨实在太大了,而这样潮湿的空气让向来喜爱干燥的花朵再受不得的从半死不活中迅速的萎靡溃烂,像是为了断绝无聊人士救治的妄想一般,在刚刚搬运时,已经腐坏的根茎更是再支撑不住花苞的重量,直接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回天乏术。
陵尹竹用手指碰了碰卷起泛黄还来不及长成就香消玉殒的花苞,却沾了一手粘腻的汁液。而另一只手却始终探在口袋内,牢牢的握著手心里的手机,紧的指尖都发白发青了。
“砰”的一声,是骆澜拍门的声音,他大步从病房走出,一脚踢飞了走廊上的垃圾桶!本就暴戾的神情更添了满满的烦躁,在一通发泄之後,神色中被替代的却是深刻的哀恸和无力感。
众人被这动静惊得一骇,然而片刻,死寂继续蔓延,有一种压抑的沈闷的东西遏制在每个人的心中,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突然,远处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所有人都怔怔的站著,听著那凌乱而慢慢接近的步伐,仿佛像是一个信号般,拉响了绝望的号角。
陵尹竹猛的站了起来,随著一大批涌来的医生护士一起跑入病房中!
病房内,灯光明亮苍白,几乎就要将正中间那个因为呼吸不畅而不断抽搐的身影一同吞没了。
陵尹竹来到床头,看著被医生拼命急救的人突然用力哭喊出了声音。
“凝凝!我给他打电话!我知道你想见他!你撑下去!”
“我去告诉他!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床上的女生脸色已近青紫,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张著唇不住的喘著气,却还是寻不到赖以生存的空气。
她将头艰难的转向陵尹竹的方向,努力的左右动了动头,示意否定。
“阿……阿竹……,第……第三……件”她一边说,手却一边慢慢的抓紧了身边的花炎“……如……如果……可以……,绝……不要……放……放弃……去……去爱……的……机会……”
“滴──!!!”
话落,刺耳的声音响起,始终痉挛的身体猛地绷直,然後一点点的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气。握著花炎的手也渐渐虚软的滑下。
而那始终折磨困扰著她的心脏终於耗尽了它全部的耐心,安静的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