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训月收回了目光,拍了拍胖婶的手:“胖婶,你把丢的菜肉数量告诉我,我尽数补给你。不过,我认为这司里,若说小偷呢,恐怕是肯定没有的。大家都有俸禄,谁还吃不起这一口粮食?只怕是有人看不惯你囤菜,所以把那些陈年的腌菜都扔了也说不准。婶子,你恐怕还不知道,上回我们下窟查案,吃了你包的饺子,结果上吐下泻,一个个差点不省人事。”
这番话勾起了众人的回忆。大家立刻顺着话头连声抱怨起来。胖婶被讨伐,涨得脸红,嗫嚅道“以后不再囤了便是”。这桩小闹剧也就揭开不提。裴训月笑眯眯喊一声“我给大家买了三仙居的豆浆糖油饼,请去前厅取吧”,等众人四散,才把红姑拉到身边悄悄问:“我病中这几日,司里来过什么外人没有?”
“没。”红姑利落摇头,又看了看裴训月身上大毛衣服沾了灰,问,“你一大早上去给他烧纸了?”
裴训月诧异,却也点点头:“我以为我走的时候你还在熟睡呢。”
“他去世以后,你每年都去烧纸,我又不是不知道。”红姑叹,又道,“你问司里来没来过外人作甚?难道你也怀疑有小偷?”
“小偷肯定有。正如胖婶所说,老鼠猫狗是不会偷盐和面的。只是刚才当着众人的面。我不好直接说,”裴训月做了个嘘的手势,“我怕这司里,有小偷的内应呢。”
“不会吧?”红姑诧异,“又不是战乱年代,谁还缺这几口吃食?”
二人正议论着,厨房外一墙之隔忽然有人咳嗽几声。红姑连忙住了嘴。裴训月打开棉帘走出去一望,原来是严春生站在那檐下。
“严老,豆浆和糖油饼拿了么?”裴训月见严春生两手空空,问。
“噢,多谢大人——”严春生又咳了咳,“拿了些,不过,我吃不惯甜食,就又分给旁人了。”
裴训月点点头。她望了望严春生的背影,一身旧衫,步履缓慢。这仵作长不过年纪刚过五十。他来认尸那晚,还是乌黑的油发,此时,短短数日,竟然已经满头花白。
红姑等严春生走远,叹口气:“这也算一夜白头了。夏斌分尸案已结,他弟弟严冬生却没下落。他留在这边,每日苦苦等消息。”
“长兄如父啊。”裴训月幽幽道。她想了想,转身进了厨房,对着胖婶耳语几句。
当晚,城中花灯四起。那些平时不住在司里的官,纷纷跟裴训月告假回家去吃团圆饭。余下京城里无家可回的,则齐聚在正厅,围着铜炉涮羊肉吃。
展刃本应送完补给马车就回侯府。但因为追凶那场变故,他耽搁了几天,索性也就在僧录司住着,当个护卫。
林斯致拿出自己一早准备好的灯谜,兴致勃勃一一展示给众人看。
“四通八达,打一成语。”他念。
“头头是道。”宋昏紧接着答。
猜得如此快,众人立刻喊黑幕。宋昏笑笑,也就闭了嘴,光顾着吃肉喝酒。林斯致到底是科举一甲出身,灯谜一个塞一个文绉绉。这回轮到一个复杂的谜面,谁也猜不出。一时间众人苦思冥想之际,忽然于万籁俱寂中,从厨房传来胖婶响亮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