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绛交汇处,伴随滔滔流水翻涌之声。
北风呼啸既疾且烈,两边大纛张牙舞爪,随风猎响。
战车上。
曹操面露凝重之色。
论兵势,他自无惧张扬上党军,莫说三万,便是再多一倍他照样有胆背水一战。
其一,张扬少粮,兵势不得长久。
其二,上党军少甲,不足三成的披甲率在人人负甲的曹军精锐面前犹如待宰羔羊。
背水激增士气,一鼓作气以雷霆之势冲溃敌军前阵,败军裹挟之下后阵自溃,然后提兵掩杀过去顺手便能取了长子。
真正令曹操忧心的,是列于敌阵右翼的一万强军。
‘颜’字旌旗飞扬跋扈。
军士人人带甲,以盾、刀、枪、弓四阵依次递进,排列整齐,威风凛凛。
千余骑兵一人双乘坠于其后,弓弩齐备,骑枪生寒。
人高马大士气如龙,骤看之下竟有一种直面飞熊的既视感。
好在曹军背河而结,纵深不够骑兵根本冲不起来。
若非如此,曹操连尝试的欲望都没有。
阵前勒马者,玄甲金盔手持长刀,战车华盖拱卫其后,百十亲兵个个八尺有余,似有吞虎之气睥睨天下。便是袁绍麾下头号大将,颜良!
“公达,袁军壮勇,可胜否?”
荀攸淡淡道:“可胜。”
“哦?愿闻其详。”
荀攸拱拱手:“攸听闻,洛水之畔,盟军劫营十三悍骑,杀退三千飞熊,敢问主公何人?”
曹操沉吟一番:“子宁、元让、子廉、仲康、文谦,并刘备兄弟三人,袁绍麾下二虎,袁术麾下大将纪灵,江东猛虎长子...”
曹操揉揉眉心,死活想不起最后一人是谁。
再将昔日盟军勇将细数一遍,仍然不曾想起漏算了何人。
荀攸也不纠结:“将为兵之胆,主公坐拥猛将如此繁多,何惧敌哉?此为一胜。”
曹操回头一观。
果见帐下匹夫人人摩拳擦掌,满眼战意冲天起。
此战虽是少了陈丛,亦多了黄忠、典韦此般虎将,反观张扬阵中,连个像样的武将都无,也就那客将颜良还算骁勇。
荀攸继续道:“我军背河结营,不胜则死,哀兵之势已成,此为二胜。张扬势穷投袁,心思浮动自有算计,此为一败。纵观敌阵,泾渭分明而主客难分,令出二门实难同进共退,旦遇战事胶着则阵脚自乱,此为二败,再有...”
“嗯?”
“贼军兵锋向前而后背大敞,只待晋阳援军一至,顷刻便成覆灭之势。有此二胜三败,主公安能不克?”
“公达料定子宁必走谷远呼?”
荀攸眸光微动,轻声道:“用兵如弈棋,棋者,性也。汜水亭侯用兵虑胜而从不思败。如此,谷远最优,陭氏次之,屯兵淇城缓步推进再次之。谷远也好,陭氏也罢,飞熊马快。主公若为争胜,当速战。”
曹操念头通达,大笑不止。
他没看错。
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寡言少语的荀攸,果然是有大本事的。
看似贪功冒进,实则运筹帷幄。
适时。
敌阵一骑出阵,数十亲兵紧随其后,片刻阵前斥候来报。
“禀主公,阵前一人自称上党太守张扬,邀您阵前一叙。”
曹操笑道:“看来果如公达所料,这张稚叔果真自有算计,摆开阵势不令急攻,寻曹某叙的哪门子旧情。”
“主公不妨久叙。”
“哈哈哈,操正有此意,也好叫颜良看看,所助之人是个什么心思。”
曹操说罢,随即着人牵来马匹,领上两尊铁塔打马出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