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是必要有一死战,非杀了赵云全部人马不可,方能解这恨意了。
因此诸将皆请战,袁尚依计皆分兵于外,开始零散用兵。
也更因此败,而增添了更多的谨慎。
待分布了任务下了军令要死追赵云以后,袁尚依旧余怒难消。
大军分开行军,袁尚问左右谋士道:“曹兵阻截我军士之事,可有诈?!”
谋士道:“那赵云既用诈计灭我军先锋营,为何不能用兵扮成曹兵欺骗我军上下?!恐怕此中有诈!”
另一谋士道:“恐怕也未能完全排除是曹兵的事实,曹操奸雄也,焉知他没有混水摸鱼,想要算计两方之意?!”
二人各执己见,其它谋士也都加入,一时各执一辞。
袁尚因此也有些狐疑,不能确信,心中反而更增疑心。
人是不能被吓的,虽然只是先锋营败了,然而,这同时也吓到了袁尚,或者说,这并非是常等意义上的吓,而是因为对方奸诈计多,而无端的从心里生出来的疑心,或者叫是惊恐。
现代人可以称之为受害者妄想症。
原本他是恃强而来,根本不惧曹军阵地的,因为兵强马壮而生出来的信心。
然而,现在却被打破了。
他甚至有点疑心,深入敌境,究竟是对是错,或者说,这曹兵是不是早与赵云有勾结,表面上是要与他共灭赵云与吕氏的兵马,其实是在算计着他。
愤怒之余所生出的,从胆边冒出来的,更是勇气,更是恐惧。
这几乎是相伴相生的属于人性中的东西,可以称之为情绪,也可以称之为敏锐的负能量。也可以称之为焦虑。
人因为穷困,弱小而会有焦虑,生恐朝不保夕,可是难道强大的人就不会焦虑了吗!?他们同样会,甚至更不少,因为要算计得失,维护尊严和体面,还得执着于胜负,不能不焦虑。
所以现在的袁尚有些怀疑一切,也有点患得患失。他愤怒,不假。然而却也生出无限的疑心和焦虑,以及不得不维护尊严和胜利的惊恐。还伴随着被算计的不满。
他甚至都疑心倘曹军与赵云有勾连算计他的话,那他营中会不会有对方的奸细,都未曾知!
然而,这世间对人主的要求是什么?!就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也就是说,哪怕袁尚心里如此的迟疑和复杂,他也不能诸将与诸谋士面前表现一丁点的焦虑和紧张不满来。因为这种情绪会传染,一旦如此,军士们都会焦虑,担忧。而主将的信心都不足时,底下的军士们会更迟疑,所以他心里就算如常人一样也会生出害怕来,他们也得表现出异于常人。
异于常人的出生,要编造很多的异象。异于常人的心志,要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从容淡定,这就是对人主的捆绑,一旦到了那个位置上,你不想如此,也必须得如此!
任何的迟疑,对于军心的打击,比打败仗更致命。
袁尚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心里有恐惧和惊慌,迟疑,却半丝都不愿意表现出来。
直到到达那浮桥处时,亲临这战场,看到连大雪都覆盖不住的惨烈时,袁尚的脸色也微微的变了。
他瞳孔微缩,却是紧闭了双眼,紧握了双拳。
诸将以为袁尚是因为极怒,便单膝跪地道:“将军息怒,吾等上下定报此仇,为先锋营报仇!”
“不报此仇,不回冀州!”诸将皆道。
袁尚道:“必要杀赵云,以息吾怒!以平冤死将士之冤!”
“是!”诸将都应下了。
每一个人主都是表演艺术家,袁尚多年的教养也不例外。他紧握双拳的上了马,没有露出半丝的破绽和不妥来。
诸将与诸谋士都没有怀疑。
诸谋士看了一眼,甚至都落了泪,道:“……太惨了!”
虽是最后的痕迹,也无法掩盖的惨烈。
到处都是冻僵了的死兵,还有混合着雪在一块的干掉的暗红的血,以及燃烧留下的黑,白,红,黑,混合一处,形成一种古怪的场景,令人呕吐的不适。像极了某种祭台,那种妖物,以及邪门的人士的那种残余,可怕至极!
有很多人已是焦黑炭状,是硬生生的活烧死的。
战争,从来残酷。
虽然谋士随军,从来不抱幻想,可是看到此情此景,哪一个不触景伤怀,感悲同类相残呢?!
袁军军士上下更是悲怒。也幸而是悲怒,而并非是恐惧,否则这军心就毁了。
悲怒情绪是个好东西,但它也并不是个好东西。在于它极易被人引导和利用,然而也因愤怒反而失却了更多理智的考量,一旦踩入陷阱之中去,恐怕不能脱身了。
普通军士是想不到那么多的,他们只想要报仇雪耻。
然而,袁尚与谋士们则想了更多,谋士们只是在作战术上的商议,知道对方有埋伏,从这里行军,既要快,也要更小心才是了。
而袁尚则想到的是,如今之事,犹如高台,不上不下了。若不战而逃,他将失人心,若是战而败逃,恐怕后果更严重。可是不战也不行。
这就是身为人主的束缚。所以,只能胜,不能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