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之中的火,也不可能像现代旅行那样弄个多精致的篝火载歌载舞。而是现挖的深沟,里面填上柴,一点就围了大圈,而且是圈又一圈这种,粗糙之中也带着野外粗犷的美。
火上架上了烤羊,烤肉,辅上草席,也就席地而坐,弄个杌子放酒肉,便像是入席一样了。
臧霸已经扎下了大营,带了军中主将坐到了吕娴身后。
曹仁为首坐在对面,他身后也坐了不少人。
曹仁举了酒碗,道:“女公子远道而来,以助曹公成事,我为东道主,代我主敬女公子一碗酒,以谢女公子是也!”
吕娴端了酒碗,笑道:“不可独敬我,当先敬天地鬼神,再敬天子。焉有先敬地方诸侯之礼?!如今我二军相合,也亦盛事也。以地为席,天在上,我与曹将军,共敬天地鬼神,愿天地助我二军皆成事,以诛国贼!”
曹仁无奈,因此也都转了身,与吕娴转向同一个方向,对着天地,道:“敬天地,求诛国贼!”
酒洒下!
吕娴举了第二碗酒,面向许都方向,道:“第二碗敬天子,是也!”
“敬天子!”曹仁与诸将都如此敬了。
方才相对而坐,二阵营才对着喝了一碗。
只感觉酒寡淡无味的很,曹仁为首诸将心里都不是滋味。
这吕娴,心眼特多,半点不肯落人口实,而且轻描淡写的,把曹仁主导的话调了个,将她助曹公成事的话,转变成了诸侯之间会盟一般,同等效力于天子的平等的地位。
这般举重若轻,这个女公子,一年多不见,还是这样的,让人心里不爽。
两对阵而饮,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默默无言。
其实都是各怀心思。
这么沉默,不正常啊,所以吕娴只能没事找话聊,以免尴尬,然后是紧张。毕竟是两军对阵,这可不是玩笑。
“今夜明月明,星满空,”吕娴笑道:“北斗亦很亮,是个好日子。”
“难得星夜,晴空万里,无云遮星,”曹仁笑道:“敬女公子一杯!”
“敬曹仁将军一杯!”吕娴哈哈大笑道:“星与我二人颜面,更要敬北斗一杯!”
曹仁道:“敬北斗一杯!”
二人一饮而尽。
一时之间,都哈哈大笑。
“北斗酌美酒,劝君饮一觞……”吕娴笑道:“敬诸位将军!满饮此杯!”
曹仁为首,众人皆举杯,道:“敬女公子。”
曹休坐在后面,在独酌,十分不爽的样子。眉紧紧的拧着,饮的半醉了,终究是上了前来,眯着眼睛道:“……女公子口口声声说曹吕是会盟,是盟友,敢问女公子,为何温侯不惜错盟,而击兖州先锋张绣兵马!?万余人,只败的只剩寥寥几百兵,徐州就是这般对待盟友的吗?!”
臧霸听了,看着曹休。他身后诸将也都严肃的不笑了,然后紧盯着曹军各方的动静。
风,呼呼的吹。
而这紧张的气氛,自曹休一问起,仿佛能立即拔刀饮血。
两军对阵,前番喝酒,后番见血,也是寻常之事。正如盟友,前番会盟,转身就插刀,也是寻常之事。曹休并不是不懂,他既然问出来,就是故意问的。
但吕娴能为此羞愧吗!?
她皮也厚呢,听了只是笑道:“不知曹休将军此言何意?!是问罪吗?!只是,娴实在不知自己有何罪,我父有何罪,徐州军又有何罪……”
“几番叛骨,再叛盟友,也是温侯常行之事,习以为常,只恐也都不以为罪了。”曹休冷笑道。
吕娴哈哈大笑,道:“曹休将军,若与我军将士二人约以战,虽约期点到为止,然而,若打起来失了控,曹将军输了,不怨恨自己身手不够,却怨我军将士刀太利乎?!此,就是曹休将军的理,恕我不敢苟同!”
曹休瞪着眼,这是连他也一并小视了。
“张绣之事与我父之事的性质也类似。”吕娴道:“若是我父输,我也认。断不至像曹休将军一般,还要质问对方为何不放水?!我与我父都是要脸的人……”
臧霸与身边的将士不发一言,此时却都已是在忍着笑了。
曹休脸色一变,看着悠闲而亮出爪牙的吕娴,那副轻松说出刻薄的话的吕娴,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
“喝酒虽喝酒,战争就是战争,酒可以让,战争不能让,曹休将军也是行军之人,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吕娴哈哈笑道:“……曹休将军也是多饮醉之也。在我徐州,便是两总角小儿打了架,也不会告知父母而升级为两家之战,而曹休将军欲以张绣之败而欲与我翻盟矣?!是否?!”
这话既讽刺,又尖锐了。
这张牙尖嘴厉的辩,也是名不虚传!
曹休已是气的脸都歪了。
不过他到底是没再固执,不然事情真的会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去,便顺势一倒,装醉而已。曹真笑道:“曹休将军饮醉了,口不遮言,女公子见谅……”
“无妨……”吕娴看了一眼紧张的曹营诸将,笑了一下,轻松悠然的道:“说了醉话,也是常有之事。”
曹将已是将曹休抬走了。
不过指望她理亏,反倒小心翼翼的像刘备那样解释张绣的事情,这曹军上下也不可能看到她这副姿态。
现在的吕娴,是探出爪牙的小老虎,而且今非昔比。无需再小心翼翼了。
这才是她的姿态。
笑与北斗饮,四两拨千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