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是答桉,但是六龙教选择了爱作为根基,因此它呈现出了‘宗教’的特点吗?”
尤基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颇为荒诞不经。
他很怀疑。就他一路走来所见,六龙教都是那样的……恶毒?
不,或许是因为,“爱”这种东西,具有排外性吧。
尤基翻阅到下一章节。在欧亚大陆西侧,那个宗教萌芽的时候、在它与帝国纠缠的时候,欧亚大陆东侧,同样有一支教派诞生。尽管在未来千年之后,这两支教门会发展成为截然不同的东西。但是,在萌芽的初期,它们却展现出了令人惊异的共通性。这支教派在巴蜀传播,以“生死”为核心,用“对死亡的恐惧”以及“美好的愿景”为共同的话题,调和治下不同群体的矛盾。它在组织形式与日常活动之中,展现出了与西方教门极为相似的特性。而在共和国时代,东方人也一度给予了这支早期教派很高的评价。
这名作者明显更喜欢寻找不同文明之间的“共性”,再来根据“共性”去探讨“个性”诞生的理由。
这本书的写作者认为,或许这种组织形式,就是那个时代的人所能给出的最好答桉,或许也是最适合的。
南亚次大陆的世界性宗教萌发得要更早一些。在这之前的六七百年,最初的觉悟者就已经针对生而不平等的世界,阐释了“众生平等”的思想。
尤基快速检阅。他其实并不关心宗教具体的内容。他只是想要找一个模板,可以帮助他认识六龙教的模板。
但是,他很快就再一次陷入了不解之中。
只不过是翻过了一个章节而已,这些早期教派就纷纷改变了自己的样子。
东方的教派几乎是没有挣扎就完成了自己的屈服,过程算得上丝滑。而它进入上层社会之后,过去的教义与组织结构就被迅速抛弃,不再被任何人讨论,甚至被冠以“妖”与“鬼”的蔑称。“谈玄”仿佛成为了最贴合教义的事情
而定义旧纪元原点的那一支教派,则成为了帝国的一部分。神学家们最关心的问题,一度是“那位作为纪年原点的领袖”与“神”的关系的定义。他们愿意用几百年的时间讨论这个问题妈耶愿意为此而分裂。
明明那位先知为“邻人”做出了注释,使得人可以尝试爱远处之人,但是后来的人们却在尝试封闭先知打开的门,重新限制定义的范围。
他们后来对待与他们自身不一样的人时,也未见“怜悯”。
——无法理解。
尤基如此想到。
他开始觉得,自己或许无法从过去的研究找到六龙教的模板了。
难道六龙教会诞生于拯救世界一类的愿望吗?这怎么可能?实在是太过荒诞了。
遥远过去的宗教吗,需要多少年的时间才能扭转自己的立场呢?
而六龙教的存在时间呢?
尤基摇摇头。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面对这万千思绪,少年一时之间竟理不出头绪。他的大脑也不知道应该优先处理那个部分。
这种“头大”的感觉之下,尤基不耐烦的翻到了最后,想要看看最后这个作者会写出什么样的总结。
稍微有些出人意料的是,作者首先承认,自己在这个领域其实还很无知。尽管宗教是人类诞生之后才诞生的事物,但是它也一样非常复杂。人类发展至今,却越来越认不清自己的样子。
“宗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话题。
“……在非洲军阀国家还在捕猎黑奴的时候,就有耶稣会的修士在非洲地区以游击战的形式解救奴隶……但也必须注意到,这些奴隶将会被卖往信仰上帝的国家……同时我们还需要注意到,耶稣会恰恰是……极为保守的一支势力……但从他们的行为……我因此而愿意相信‘如果耶稣活着,他会是一个游击队员’的宣言……”
“……声名‘因信称义’、主张‘任何人都有解释经文之权’的教派,依照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或许更加进步……但是‘开尔文宗势力范围内,一名天主教神父与起义农民站在一起’这类事件……如何从阶级史观进行解读,是一个很值得我们探讨的话题……”
“……任何宗教都是由宗教徒、宗教组织和宗教思想组成的社会实体,是人类社会的精神系统的一支……它既反映着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给人带来的苦难,也寄托着宗教徒对于现实苦难的抗议和哀叹以及对于理想生活的希望和追求。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宗教对于社会的进步产生过促进或者阻碍的不同作用……”
“每一个宗教或多或少都存在这样的组成成分:在富丽堂皇的宗教场所里探讨形而上思想的经学家,在荒野、深山修炼的苦修隐士,扎根于普罗大众、与迷信行为有极深渊源的民俗信仰,运营宗教场所的神职人员……片面的方式笼统地看待宗教,并不能加深我们对我们人类自己的认识……”
尤基一头撞在潜艇的内壁之上。
不远处,引哲维看着觉得好笑,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就连生活在过去的人,都对过去的宗教如此……如此……‘感到未知’……”尤基脑袋贴在墙上,转过头:“宗教这个话题就太过复杂了。想着靠‘理解宗教’来分析六龙教,或许根本上就是一个错误。”
引哲维双眼亮起:“哦哦哦,这样啊……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拿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来讨论讨论。你知道的,我们好歹也算是科研骑士。这方面勉强也能算专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