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木马很快就结束了,两人这次顺利地下了木马,没悬念地,整个游艺设施又一次暗了下去。齐月有些烦恼地看了看天空:“怎么办,现在还是正午,我的心愿是在摩天轮上看夕阳。”
齐阳笑道:“这里本就是你的世界,你就在自己的心里许愿,还不好办吗?”
齐月想了想,问:“在我的心里许愿,就能实现吗?”
齐阳冲他眨了眨眼:“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于是齐月便闭上眼,开始许愿一个日落的世界,他想象着半晚的天空,太阳和月亮都模模糊糊地挂在各自的天边,在橙红的云影下露出两张白晃晃的脸蛋。他们都光融在一起,打落原本白光统治的世界,让人和世界都变得绯红。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世界就如同他所想的那样,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太阳与月亮遥遥相望,大地与天空容成温暖的橙光。而他,站在自己心愿中的世界里,和自己心愿中的人站在一起。
齐阳不由感叹了一声,那是一声愉悦的叹气,像是疲乏过后的人躺进温暖的热水中,又像是热到极点的沙漠里喝完的那一罐冰可乐。齐阳回头看他,晚霞落到他都脸上,他勾起的微笑像月亮安在他脸上的嘴角:“你看,你的世界多美。”
是啊,多美。
他们牵着手,在无人的游乐场行走着,一举一动,一影一绰,一人两人。或许这是老天留给他的遗嘱,告诉他,好好跟齐阳度过最后的时光;亦或是老天写给他的医嘱,告诉他,好好跟齐阳度过余下的人生,可无论是哪一样,他都对此感激涕零,他想,他已足够幸运。
坐上轿厢的时候,齐月突然想到在独立机构的时候,陈沉城给自己的游戏里总是有这样的画面,一对恋人在摩天轮的制高点接吻,那一吻过后,游戏结束,结局便是永恒。他便起了这样的心,对齐阳说:“我听说,在摩天轮最高处的时候接吻的恋人永远不会分开。”
齐阳微笑着问他:“你想跟我永远在一起吗?”
“我想。”
“我也想。”
“可你曾经说过,没有人能保证永远不变。”
“我不能。”齐阳依旧笑着,“但这一刻,我向你保证,我想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于是轿厢顺应着齐月的指示在最高处停顿,他与齐阳接吻,吻这一刻的天长地久。
一起回家
轿厢最终逐渐回到地面上,齐月首先下了摩天轮,绅士地递手给齐阳扶他。齐阳被他这个12岁的小绅士样逗笑了,握着他的手走了下来。他们回到游乐场的中心,齐阳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亲了12岁样子的齐月,忍不住整个人都红了起来。齐月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看着眼前万物静止的样子,连天空都没了动静,不由有些担心,问:“我所有的愿望应该都实现了,怎么这个世界没有反应?”
这句话把还在独自反省的齐阳拉了回来,他环顾四周,的确,所有的游艺设施都被蒙上了一层灰尘,没有声音,没有灯光,怎么看都是游戏副本结束的场景,就差工作人员名单出现报幕了。不过……齐阳一开始就有过怀疑,他牵着齐月的手扯了他一下,将他重新引回那个旋转咖啡杯门前。门口的布偶熊依旧用闷闷的声音问他:“要一个气球吗?10块钱一个。”
齐阳心里已经有了想法,齐月此时也反应过来,原来他离自己的梦想还差一个气球。他潜意识有点想嘲笑自己都幼稚,又觉得这份恰如其分的幼稚似乎让他更加接近了齐阳一些。他抬头看了看齐阳,齐阳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布偶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放开了自己握着他的手,示意齐月自己过去。齐月深吸一口气,他最后看了眼这个回忆中的游乐场,那是他为数不多的跟母亲在一起的经历,虽然不是特别愉快的回忆,但至少如今的自己跟齐阳一起把这段历史变得幸福快乐。过去已然无法改变,幸好,他还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在死前弥补这一份遗憾。
齐月看着布偶熊,布偶熊也看着他,片刻的沉默后,齐月问他:“您好,我可以要一个维尼熊的气球吗?”说话间,他都手里突然多出了一张十块钱的纸币。齐月低头一看,那不是一张真实的纸币,而是自己小时候手绘的纸钱。他看着自己童年幼稚的笔画,不知为何就突然哭了起来。齐阳有些担心地想要上前,但齐月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继续对布偶熊说,“给你。”
他将那张纸币递过去,布偶熊将纸币放进自己胸口的口袋里,随即拿了一个维尼熊的气球给他。齐月刚一接过气球,整个游乐园就像春日后的雪人一般融化了,融化的时候所有设施再一次唱起歌来,它们闪着灯,似乎在为齐月感到高兴。
眼前的布偶熊也逐渐化开,他的头套满满消散,显露出里面的人来。
这里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长大后的齐月。
12岁的齐月转过头,看向齐阳,齐阳走上前,双手搭上他12岁的肩膀,与他一起看着这个成年版的齐月。他问齐阳:“你早就知道了吗?”
齐阳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理解这一刻的含义。”他看着布偶熊中的齐月,面色温柔:“谢谢你,19岁的齐月,谢谢你特地来实现12岁的安其远的愿望。”
19岁的齐月突然笑了起来,那是齐阳还没有听过的爽朗笑声。他的眼睛弯弯的,嘴角孩子气地翘得老高,很快,就和这个欢歌笑语的世界一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