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之时,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他拿着纸条的手腕。那是一只微凉的,纤细的,属于少女的手。这只手在六年前也是这样主动伸向自己,时隔多年,它又如此坚定地伸过来,带着想要拯救同一个人的善意,帮扶似的握住自己。高小萌声音轻柔:“没问题的,齐阳,你可是这个故事的英雄啊!”她温和地笑着,与其他的冷笑,调笑或是假笑都不同,这是高小萌对齐阳的笑,是一种温柔的善意和支持,“只要你愿意,全世界的运气都会来帮你。”
多么幼稚的话啊,齐阳想,多么美好的句子。
字里行间都是自己的幼稚,字里行间有都是他们的美好。
齐阳将纸条握进手心:“我知道了,我想要节外生枝。”
高俱海点点头,他拉开袖子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他拿起手机发了个消息出去,又叫门口的保镖进来,在他耳边耳语了两句,随即对众人道:“那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齐月今天下午六点就到。”他没有站起身,似乎谈话还没有结束,众人一时间也不敢乱动,只能等着他的下一个指令办事。高俱海的手机很快就收到了回复,他快速看了眼消息,并没有回,反而对办公室里的众人命令道,“陈萧留下,其余所有人都出去,在走廊上等我。”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射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萧,在片刻的安静后鱼贯而出。高小萌带上门,在齐阳身边站定。两人相视一笑,没有说话,反而是王远扬一身冷汗问她:“你怎么这么大胆子?谁给你的胆子?胆结石吗?”
高小萌也终于不再伪装成甜美无知的少女,学着齐阳的口气突然粗口道:“我看你tn的才有胆结石。”
别逃!
整条走廊都安静了下来,连同门口那两个没什么表情的保镖都面面相觑起来,想必他们也是第一次听高小萌如此说话,一个两个都瞪大眼睛看着,只有齐阳一个人爆发出忍不住的笑声来,惊天动地的,也不知道门内的有没有听到。王远扬被这对兄妹憋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整个人都一副立马要驾鹤西去的表情。
趁着人仰马翻的这个时节,齐阳突然想到范子墨和周悦的事,他立刻掏出手机发消息告诉范子墨周悦已经暴露了的消息。范子墨没立刻回复,齐阳担心他看书没看手机,立马打了电话过去。范子墨接起电话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了”,随即便挂了机,齐阳料想他也是火急火燎地跑去通知周悦了,便放下心来靠在窗边发呆。
没想到整件事比自己想象的更为顺利。一颗心就这样被突然放进了肚子里,齐阳整个人都有些懵,长时间以来紧绷着的一条线忽然就被松开了,这会儿却只有突如其来的困意。齐阳想,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在地震中坚强生存多日,挑战极限生命的人,会在被救出后不久突然死去。他们没有挤压性损伤,也没找到其他致命伤口,只是吊着他们那口气的绳子突然断了,灵魂的休憩被传达到了肉体,最后连带着肉体也一同进入休眠。现在的齐阳正是这样的感觉,他觉得很累,也很困,大脑在一片模糊中什么都思考不了,连接下去齐月的事情都迷迷糊糊地想不明白。
刚才,高俱海说什么来着?四天?五天?还是几天?齐月什么时候到?他来做什么?我找他来做什么?一切都成了浆糊,让他困惑。齐阳不由甩了甩脑袋,正在这时,门内突然又传来高俱海的声音,他叫了句:“高小萌,进来!”保镖就为那个粉白色的女孩打开了门。大家都有些担心地看着高小萌进门的背影,连齐阳也忍不住担忧她会不会因为自己挨她哥哥的骂,但高小萌只是冲齐阳笑着比了个“耶”,便头也不回地走进办公室。
走廊事一时只剩下三位长官的说话声,齐阳一个人站得离开他们有些远。就在他不清不楚地想着发生的事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他看到范子墨的名字,立刻接了起来:“喂?”
招呼的话还没说完,对面就是一通狂轰乱炸:“我让周悦逃了!”
齐阳大声“啊?”了一句,声音很大,走廊上的几个人都回过头来看他。齐阳只能背过身去捂着话筒小声道:“你让他逃?为什么要逃?逃到哪里去?”
范子墨焦急得快要哭了:“我不知道啊,总比被杀了强吧!”
齐阳一时间没搞清楚他说话的逻辑,怎么周悦突然就要被杀了?随即,他才模模糊糊地想到,八成范子墨是在不清楚事情真相的情况下脑补了一个什么惊天大案。事实倒也真是个惊天大案,但眼下所有事情已经说开,他们一行人全都没了危险,还有什么可逃的。周悦不逃还真没事,逃了,那就是逃兵,叛国罪,妥妥的死刑犯。他立刻叫住范子墨:“别!你让周悦别逃,没事的!都好了!对了,齐月也要过来了,你别乱搞啊!”
范子墨这才冷静下来,听声音是深呼吸了几口,才问齐阳:“当真?”
“当真啊,你先叫周悦别跑,不然被当做逃……”话说一半,电话又被急匆匆地挂断,齐阳捂着额头,他额角的血管又“突突突”地跳了起来,不一会儿,思路清明。他是得谢谢范子墨的,刚才那意识模糊不清的状态被他这一闹完全闹没了,他就像是一个刚还被救援队从大地震中救出的难民,现在又因为余震重新被压回了地下,生存本能“啪”一声启动,整个人从脑子到肉体,没一个敢没精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