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悦此刻再也忍不住,插嘴问道:“怎么,你们还睡一个被窝?”
恋爱中的人智商果然为零,要不是还有事求他,齐阳恨不得当着他的面就把白眼翻到后脑勺:“之前我重感冒,睡觉出了一身汗,把被单都整湿了,范子墨是怕我病情加重,才把自己的床铺换给我睡的。”见周悦还是一脸不服气的表情,齐阳忍不住吐槽他,“你怎么这么爱吃醋。”
范子墨立刻点头:“他可爱吃飞醋了,你听陆延说了没,那时候我和陆延好心给他送物资,他居然还能吃陆延的飞醋。”
齐阳乐不可支地看着周悦吃瘪的表情,多少带着点幸灾乐祸,周悦又不能怼范子墨,又不能说没有这事儿,只能自己窝在一边吃哑巴亏。三人坐定,齐阳看范子墨一个病号和周悦一个从没来过食堂的新人,只能自告奋勇给大家打菜,留下他们两个看座位。范子墨坐到暖气口的下方,问周悦:“你想好了吗?帮齐阳传消息的事。”
周悦点点头:“我觉得他不像是坏人,反正他们传的讯息我都能看见,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他犹豫了片刻,扫了眼还在窗口前忙乎的齐阳的背影,问范子墨,“只是我还是不知道具体这事是为什么,你知道什么内情不?”
范子墨摇头:“说实话我知道的内容也很少,我只知道刚开始的时候齐月这个人对齐阳的态度很不一般。”他想了想如何说明这个态度,看了周悦一眼,比较道,“那紧迫盯人的态度,比你还可怕得多。后来两个人因为他的精神世界有些问题,就老一起想要解决问题,直到两个人好像都喜欢上对方了,齐月就突然调走到你们基地,再没消息了。”
“所以这件事单纯是个感情纠纷?”
要说是单纯的感情纠葛,范子墨也觉得似乎没这么简单,但整件事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他也说不清,只能诚实对周悦道:“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
周悦思考片刻,从范子墨的话里找到了一个之前没有的信息:“你说齐月这个人,精神世界有问题?是什么问题?跟我一样吗?”
范子墨回忆了一下之前跟齐阳断断续续的对话,虽然齐阳没有说得很明白,但范子墨多少觉得有点不一样。周悦是临近暴走需要向导安抚,但齐月……齐月可从来没有要暴走的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纠结地回道:“好像不是……虽然也跟他小时候有关,但跟你应该不太一样,齐月这个人看上去一点都不像要暴走的意思。”
一个不会暴走的,但精神世界有问题的哨兵?周悦眯起眼,有些疑惑地思考着,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被调来一线呢?
圣母玛利亚
三人吃了饭,范子墨还是照例回去休息,上头老季给他放了三天假,这三天时间除了吃就是睡,没其他事可做。这三天同时也是给周悦的三天,傅麒存了心思想让他和范子墨好好亲近亲近,便叫周悦没事就接送范子墨,陪他吃饭什么的,这老不正经甚至贼笑着把医务室的备用钥匙给他了,说什么向导宿舍楼人多嘴杂的不方便,人多不多不知道,周悦心道,嘴最杂的还要数你。当然,这三天,也是齐阳绞尽脑汁奋笔疾书的三天。他需要在这三天的时间内想好如何将那封递交给齐月的信写好,主要的难题依旧是如何劝说齐月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为一个没有他的美丽新世界做什么劳什子的奠基人。
可这事谈何容易。
齐阳一边走在去值班的路上一边想着,现在俨然已是深冬,指头上连枯叶都看不见一片,幸好今日阳光正甚,刚吃了饭走在路上倒也不觉寒冷。他一边想一边摸着大衣口袋里那支彻底用空了的润唇膏管,昨晚齐阳仔细用棉签清理完了剩下的膏体,现在它的任务正式从口腔外部转移到口腔内部,也就是从保护嘴唇到传达话语。同时放在管子里的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这是齐阳实验数次后能够塞进的最大张的纸条,所有的文字都必须挤在那一方小小的白色上,才能够顺利传达出去。
写的篇幅不是难度,只要能说得通齐月,一两个字也可以,但要是说不通,一两百万字都是废话。可无论从一直以来齐月的生活经历和接受的想法,还是齐月本身就不多的生存欲,都让齐阳很难找到劝说的突破口。除此以外,齐阳对自己的计划其实也是一知半解,开头时候虽然靠灵光一闪找到些许可能性,但现在回想起来,这点微不足道的可能性任谁看来都有所欠缺。
虽然在之前跟齐月的精神链接中,齐阳顺利得到进展,要知道从无到有无论在科技还是精神领域都是最难的一步,只有一片“无”的状态是最难入手的,但一旦有了一个有,便出现了可能性,齐阳正是靠着这个关于齐月童年的“有”才得以解决他心中最初的矛盾点。可就连齐阳也知道,只有这一点是不够的,这一点只能证明齐阳有了治愈齐月内心世界的可能性,毕竟直到他离开,齐阳连齐月的心门都没有找到,能不能彻底得到向导的安抚,这一点还很难说。
齐阳本人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只要看到一线生机和希望,在齐阳眼里,这个希望就可以无限扩大。在他眼里齐月是个被困在坍塌的楼宇下的孩子,只要能挖出一个洞,让光照进去,接下来的工作就只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挖洞就是了。但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齐月并不是这么想的,甚至可以下决定说,齐月根本不就是这样的人。倘若真的被埋在一片废墟之下,就齐阳对齐月的了解,他大概会顺势就地躺下,安心迎接死亡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