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看着他:“你的聪明和勇气,似乎总用在这些没有必要的地方。”他双腿交叠,手指交叉着放到大腿上,低着头,似乎陷入无尽的回忆来,“六年前的绑架案,我并没有直接参与,但如果要从这里开始说,想必你已经猜到了齐月的身份。”
齐阳点头:“他就是当年我救助的孩子之一,只是我还无法完全确定,他是不是就是那个……”
“他是。”老李似乎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他就是当年在天文台的底下禁闭室你找到的那个带着防咬器的男孩。”
长久以来的一颗石头落了地。一直以来,齐阳对齐月身份的所有猜测都来自于了了几个回忆和少到不能再少的线索,即便是到了最后的诀别时刻,齐阳能找到的最有力的证据,也不过是一张夹在童话书中的旧巧克力包装。现在老李终于肯定了这个事实本身,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明明没有参与救助。齐阳问他:“可是他究竟有什么特殊的?为什么要将他一个人关在禁闭室内?为你们每一个人又为什么对齐月的生平了如指掌?”他还有很多关于自己的问题,比如,为什么特地把齐月送来这个二线基地?为什么送来以后又要这么着急地送走?但他总有种感觉,听完了之前那些问题,所有的细枝末节都会回到自己原始的轨道,迎刃而解。
真相 2
老李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反问他道:“你跟齐月接触的时候,难道没有发现他有什么问题吗?”
有的,当然有,问题多到齐阳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才好。但他不清楚,老李说的问题到底是他外部层面体现出的性格缺陷和行为差异,还是向导世界里的精神问题。齐阳犹豫片刻:“你是指他人很奇怪吗?”
在老李这种老狐狸面前耍小聪明显然是没用的,他往后靠了靠,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坐姿:“齐阳,我既然愿意谈,那便是做好了让你问到底的准备。关于齐月,你不必遮掩,这几年军部把他研究得足够透彻,你现在哪怕问陈萧,她也能说出齐月真正的问题来。”
说着,他冲着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陈萧抬了抬下巴。陈萧依旧是那番愤怒的姿态,她整个上半身都向前倾着,双腿并拢,屁股也只坐了半个,仿佛随时得了令就能冲上来了结了齐阳的性命。此时她果真得了老李的命令,看着齐阳冷漠道:“他没有心。”
齐阳抿了抿嘴,原来所有的人都知道齐月的不同。那扇缺失的心门在这个秘密的集体中反倒是个被广而告之的事实,但不同于齐阳,他们的知道只是一种浅显地,被告知的知道,只有齐阳,真正进入过那片模糊的黑暗。他切切实实看过,也切切实实触摸过这份悲剧,所以他无法像陈萧一样,用如此冷淡的口吻说出这个悲伤的事实。他不由自主地反驳道:“他有心,只是暂时还没找到心门罢了。”
老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一次低下了头。室内是长久的,不自然的沉默。他们三个人,如今坐在这里,像是一场谈判,却更像是一种和解。只是齐阳还不知道这场对话的终点究竟会不会如同他所期望的那样。老李的神色间有些怅然:“我们所有人,都是如此地渴望齐月有心,又是如此地害怕他真的有心。”
此时的陈萧却回避开视线,朝着无人的方向打量过去。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教室后排凌乱摆放的课桌椅,自从上次的坍塌事故后便被基地的后勤人员用几排铁栏杆围住,贴上了禁止触碰的标志。
齐阳的思绪混乱,他无法理解这种渴望和害怕的纠葛,只能继续问道:“那这件事跟总理又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策划六年前的案件?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找到陈凌这样的哨兵供自己……”他想说“使用”,但又觉得这两个字太过伤人,于是只能沉默下来。
陈萧突然插嘴道:“不是的,他的目标不是陈凌。12,3岁有哨兵倾向的儿童只能靠dna测试来判定是否有哨兵倾向罢了,至于具体能力如何,谁都说不清楚。”她终于将头转回来,可能是因为谈及到自己的弟弟,陈萧的面容有了些许柔和,“他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哨兵全都驱逐出城区。”
齐阳瞪大了眼睛,他曾经想到过自己可能被卷入了一场上层政客的阴谋中,但他从未想过这是针对某个群体的集体压迫。他强迫自己眨了眨眼,干涩的瞳孔才重新找回生命来:“可是……这跟绑架有什么关系?如果要驱逐所有的哨兵,那他的原计划是杀死所有有哨兵倾向的儿童吗?”那为何还要抓来以后进行折磨,催发他们的哨兵能力呢?直接全部杀死不就好了?这种冒险绑架的行为到底有什么用处?
“他的目地不是杀死,而是驱逐。”老李神色阴郁,“他想要制造的,不是屠杀,而是群体和群体之间的仇视和隔离。齐阳,你还是没懂,他是政治家,不是屠杀者,玩弄民心和权术才是他的专长。”
“你的意思是说,他想创造出一个哨兵被仇视的世界,让民众出手,把哨兵驱逐出去?”齐阳愣神,这要如何做到?且不说现在大部分对外界的战力主体都是哨兵,就算最后战争结束,那哨兵们也应该是被人民拥护的英雄才对,他到底要用什么理由,什么名义,来要求普通民众驱逐保护自己的同胞呢?
可老李却对他点了点头,他看着齐阳恍惚的神色笑道:“只要将哨兵定义为危险因素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