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基地调回的哨兵通常都是s或者a级的,与s级适配度比较高的通常都是同级别或者a级的向导,所以齐阳作为a级向导经常被抽调做这种任务。然而范子墨现在的评级还是b,只有a级的一线哨兵回调时会找上他,按理说这次的周悦属于s级哨兵,这次待命跟范子墨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范子墨的这个但,一但就但出了中国人的四大原谅。孩子还小,大过年的,来都来了,人都死了……啊,呸呸呸!是人都快死了。他撇撇嘴,觉得快死了也没好到哪里去。要说周悦来得时机也巧,好巧不巧四个都对上了,再加上傅麒这一箱零食的“贿赂”,让范子墨左右为难地挝耳挠腮起来。一方面基地已经指派了a级向导给周悦了,另一方面是傅麒大礼包和四大原谅,他又想起刚才傅麒出门前自己一口答应的“会去问”,这一根根搅屎棍无一不劝说着范子墨一定要趟一趟这浑水才仁至义尽。
他苦恼地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抬起手来又看了看自己掌心那多出来的纹路。那层纹路淡淡的,不仔细对着偏光看压根也看不出手心里还有疤。可这疤又是这么现实,直挺挺地树在那儿,就像周悦一般,你想与不想,他都在那儿。
想到这里,范子墨“腾”地一下坐起来,用力拍红了自己的脸。答应别人的事,怎么都要做到。他也不想周悦就这么洗了芬兰浴,虽然自己相比他的等级是要低了些,但做个疗程又没有什么坏处,大不了就再被电一下,这次换个手,说不定还能烫个对称的。想明白了以后,范子墨便回复道:“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
哦,那还有一天的时间。他又躺了回去,双眼再次眯瞪起来。不要着急,范子墨,他一边对自己说着,一边缓缓闭上眼。周悦到现在这个地步不是一朝一夕的,如果可以,范子墨更希望用更为温和长效的手段引导他。不过幸好他这人对自己多少有些不正常的占有欲,可到底为什么是自己呢?他想了想,没有想明白,只能任由梦境将自己拖入其中。
另一边,齐阳的心思完全没办法集中在课堂上。从昨天开始,他上课,不过是签个到,凑个数,但事实上,他满心满脑的都是陈萧和齐月的事。今天下午,如果没有差池,陈萧就会来到自己的向导室,在那里,如果幸运女神眷顾,齐阳将会得到这漫长旅途中的第一个答案。那个答案一直被存放在唾手可得的宝箱里,现在的齐阳终于找到了那把钥匙,一把由不知名的女孩经由老杨递来的钥匙。无论这个宝箱里隐藏得到底是金币还是炸弹,齐阳想,至少他为此足够努力。
窗外萧瑟的空气依旧干冷,但却没了大风的气息。山中的气候远比平原来得多变,早上出门的时候齐阳还觉得冷风灌入自己的领口,吹得额头一片僵冷的疼痛,而临近中午时分,地球仿佛被按住了暂停键,只有静止的寒冷凝聚在空气之中。他终于处在了风暴的中心,只有飓风的中心才能有如此彻底的宁静。
齐阳没有胃口吃饭,他甚至没有冷静到装作没事的样子。他走路的步子很慢,比之前脑震荡的时候还要缓慢,那种刻意被拉长的步伐就像是恐怖游戏中主角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不近不远地拉扯着人们的恐惧。他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这一次,无论好坏,齐阳都要想尽办法查明真相。
真相 1
他在向导室的门外站定,打开熟悉的英语文学课教室,白板上依旧是那篇白象似的群山。那是一篇极短的短篇小说,文章中描述性的内容近乎于无,只有一男一女,一辆车,还有标题中那座白象似的山,空空荡荡的,让人读不出东西来。可它偏偏是如此多的隐喻的载体,齐阳想到资料中那些林林总总,或真或假的解析,每一样都让齐阳措手不及。
或者这间教室从一开始就是被安排好的,或许正如齐阳与齐月的相遇也是,或许这份安排从一开始就在告诫齐阳的好奇心,或许,又或许,这一切都是自己不安的折射,折射在这间空荡荡的教室里,折射在这篇本应该空荡荡的文章上。
齐阳揉了把脸坐在凳子上。手机屏幕被他设置成了常亮,他将时钟程序点开,那根细长的秒针就随着自己的不安和宁静一块走着。他对真相的不安和对即将了解真相的宁静纠缠地生长着,就像人类的dna螺旋一般不可分割。
终于,门外传来脚步声。齐阳侧耳听着,可能是其他的向导也来到这里,除了女人那轻快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其他人上楼的声音。可齐阳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在这停滞的空气中最后深呼吸一口,半掩着的门就被一个消瘦的女人推开。
陈萧步入进他的世界来。
齐阳的手指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随即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他的手是冷的,脚却是热的,心理学的知识告诉他,他正下意识地想要逃走,却同样被自己的心绊住了步伐。人的潜意识和意识居然能如此分割,齐阳感叹着造物主的伟大。
陈萧关上门,却没有落锁。她穿着早上上课时的白大褂,松松垮垮地挂在她嶙奇的肩膀上,溜下一长串无用的布料盖住了她的半个手。齐阳将视线从她的身形上收回,转而看向那张冷淡的脸来。
难道她不害怕吗?齐阳想问这个面无表情的女人是如何做到让丰富的脸部肌肉滴水不漏的,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参与谈判时应有的表情,无论是紧张,愤怒还是难过,齐阳只看到一张麻木的脸,倒映在自己的瞳孔,反射着自己的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