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田藤帮着护士把任朵兰厚重的羽绒服脱下,一个手掌大小的笔记本从内袋掉下来,他捡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翻开。
那字迹最开始的半本是漂亮的楷书,楷书越来越不规范,越来越难辨,最后两三页潦草的像是小学生不耐烦写出来的家庭作业。
里面没有一篇完整的笔记,都是零散的话,有时候只有一句,有时候是一小段,没有日期,没有署名。
我牵着她站在孤儿院门口,我知道我把她送进去就不会再接她回来了。她搂着自己的小书包怯怯地看着我,我心里烦躁,往前推她一把,转身大步往回走。我走到路口忍不住回头,她站在原地瞪着一双大眼静静地看着我,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我走回去抄起路边的树枝疯了一样抽打她,我说,你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我不知道那一刻我是怎么想的,或许知道,只是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我靠在派出所墙根儿下一言不发。后来我说我没有钱,我妹妹需要营养,所以我才偷的。他们像是相信我说的话了,给了我一碗面,可是转瞬女警从我口袋里摸出二十三块钱,那碗我刚吃两口的面立刻被粗暴地扫在地上。我不想再解释那二十三块钱是做什么用的,任青出水痘躺在床上,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跟他们细说从头。
任青想要一双红色小皮鞋,她不敢直说,怯怯地旁敲侧击。我冷笑,一个耳光抽过去。我不是你爸爸妈妈,我也没有能力照顾你各项合理或是不合理的需求,我只是姐姐,我刚毕业,我能给你一日三餐已经很费劲了。
任青站在胡同里大声啜泣。我说,你不把被抢走的钱要回来,你就走吧,我没有那么多钱同时养着你跟你那群不学好的同学。晚上八点多,她回来了,手里攥着三块钱,脸上全是被挠出来的血印子。没过多久,有家长找上门,跟来的两个孩子脑袋上都包着绷带,说是让板砖给拍了。我看着躲在我身后的任青,满意地笑了。这个世界,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希望任青看到那两个哇哇大哭外强中干的小子能理解我的意思。
我穿着地摊上淘回来的廉价正装磕磕巴巴地用英语回答面试官的问题,临走,她说,麻烦去外面拿跟拖把把地上的泥脚印拖一下。
流火七月,我像条流浪狗一样蹲在路边,我从没有想过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有个年轻英俊的警察说,朵朵,你需要钱尽可以来找我,不要再做偷鸡摸狗的事,不好看。我手里拎着刚刚趁着菜市场收摊低价买回来的两棵白菜,低头在地上找树枝,想抽他。
今天下车的时候,一不留神五体投地,我爬起来,在一片不算恶意的笑声里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走了。
我带着任青走在市中心红砖路上,我指着前面一排罩着绿色隔离网的粗胚楼,问,你看见前面的房子了没?她说,看见了。我问,喜欢么?想不想长大以后从这样干净漂亮的小楼里嫁出去?她说,想。她问,姐你找到工作了?我点点头,她高兴地咧着嘴巴笑,十三岁的孩子模样,傻乎乎的。
年轻警察的母亲找到我说让我带着我妹妹有多远滚多远,她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毁在我手里她就跟我拼命。我开门直接就给她轰出去了,心说我家还轮不到你撒野。关门转身时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我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心说幸好没给她看到,不然就灭了气势。
我静悄悄地坐在任青床边,看着她平静的睡脸,我真恨她,我的生命不长,全都蹉跎到她身上了,她真以为她是我妹妹啊,这么理直气壮地拖累我……
我一路哭进梦里,觉得我这一生糟糕得没法儿回头看。
我打了任青一顿,我说你这么没用,我还能指望你什么,你去把煤气打开门窗关上……死了干净。
任青在医生面前嚎啕大哭,一定要人家再重新给我检查一遍,我冷眼看着,心想,以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