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娘娘心里,臣是这般容易应付之人?”
说完,他停下脚步,手腕一转,利落将金刀插回刀鞘。
“臣忘了谁,都不会忘记娘娘的。”
沈照渡站得离她有点儿距离,可他眼中的掠夺却一点不少。
之前几次在宫中的碰面,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肆无忌惮地以下犯上。
皇宫陷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沈霓讥讽道:“真难得还能听到沈都督的一声娘娘,可惜我身上已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沈都督还是死了这……”
“看来娘娘一直不知臣想要的是什么。”
沈照渡向前一步,沈霓立刻退了一步,眼中的防备更甚。
“乱臣贼子能有什么崇高志向,不过想要皇权富贵,金银财宝。”沈霓咬牙切齿,却也不忘给自己找条生路,用薄薄的鞋底摩挲着大小合适的石头。
在脚掌被完全冻僵之际,沈霓终于踩到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块。她稍稍后退一步,用鞋尖抵住石块对准背手而立的沈照渡,抬腿用力一踢,石块便衔着扬起的水花直奔他而去。
“沈照渡,你们早晚要遭报应的!”
怪他在走神,石块已经飞到面前,沈照渡才知道用手去挡。沈霓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力,石块打在他手臂上,竟有一阵剧痛。
灰色的身影狼狈地消失在山林中,沈照渡抿起的双唇微微扬起,弯腰拾起砸中自己的石块。
真巧,他也从未觉得贪图皇权富贵,金银财宝是什么崇高志向。
石块藏入怀中,他手握刀柄将深入泥地的长刀拔起一挑,被拦腰截停的霞帔扬起与半空。
他伸手一接,反手缠在臂上,上岸离去。
*
山形陡峭,凛冽的山风止不住地往沈霓喉咙里灌,但沈霓一刻不敢停,直至看到道观的红墙才停下回头望。
身后的竹林一片寂静,沈照渡没有追上来。
从山涧回道观只有她走的这一条道,沈照渡要找到她易如反掌。而且如今的他手握重兵,要包围小小一个长生观易如反掌。
在此之前,她必须带上倚香离开这里。
推开虚掩的侧门,沈霓差点撞上门后的陈方丈。
“夫人……”
“方丈!”沈霓急切打断方丈的话头,“我的行踪已经暴露,不能再留在观里连累大家。”
说完,她敛衽施礼,绕开方丈继续前行。
“夫人,上十二卫的人在客堂歇息,你确定要现在离开?”
话音刚落,陌生的男声传来,沈霓还未反应过来,方丈拉住她的衣袖一同藏在水缸后面。
声音越来越近,沈霓露出两只眼睛张望,两个穿着黑色曳撒的侍卫从文昌殿前走过,他们挂在腰间的玉牌,正是上十二卫中英武卫的令牌。
而统领上十二卫的是左都督。
走不了了。
若沈照渡是独自上山她还能趁着他带兵的时间逃跑,如今整座云出山都是他的人,谁又有这通天的本事从这里全身而退?
来去不过一个躲字,她早已厌倦至极。
“方丈!”
未等沈霓想出个所以然,一个跑得跌跌撞撞的小道士从文昌殿的丹墀跑上来,气喘吁吁道,“方丈,外头来了一位沈都督,说要跟观里取回一样宝贝,否则,否则就要我们所有人的脑袋……”
沈霓蹙起眉头。
沈照渡出了名的狠辣,多次单枪匹马挥刀斩下敌军首领的头颅,然后挂在城门口,嚣张残暴得令人发指。
她听说这人府中摆了一整面墙的佛经,恐怕连慈悲二字怎么写也不懂,纯粹装饰。
现在为了她要全道观的人命也不是做不出来。
“他现在人在哪?”
小道士正要回答,陈方丈却抬手拦住了他:“夫人,百密有一疏,只要找准时机,逃出道观不是难事。”
沈霓摇头:“我走了之后呢?让无辜的你们去做刀下亡魂?”这半年来,道观几乎倾尽所有,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收留她和倚香,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白白送死。
方丈毫无动摇之色:“陛下吩咐过,哪怕赔上我们所有人的性命也要护娘娘周全。”
沈霓毫不动摇:“你们死了,沈照渡就会放弃寻找我吗?”
不可能。
和沈照渡第一次交锋时,她就知道不可能。
宫宴结束当晚,他借着夜色潜进她的寝宫,沉着一张脸问她是不是喜欢皇帝。
她站在门前不动,只漠然威胁:“朝臣进入后宫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