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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座之外不值一提 第120节(2 / 2)

“不着急。”蔺知方说,“虞编修比别人晚出来两刻,可是发现什么要紧事?”

虞兰时回:“私事。”

私事,顶破天的私事也不能带出刑狱。蔺知方看见虞兰时衣领理不平的褶皱、下裾拍不去的灰尘,没有再问。

送人走后,蔺知方将明天的官员名册盘查无误,与新呈上的卷宗一道送到今安案前。

未点炭火的室内滞留春尾的寒意。离着主案丈来远,蔺知方正襟坐在靠墙的小案前。一如前两夜,只等夜风再流过两个时辰,将琐碎的各方证词理顺呈给王侯,再自行离开。

今夜却是不同。

寂静中,噼啪一声,灯花溅上油罩子内壁。蔺知方心上一根弦蓦地拉紧,听到上头人终于问:“虞兰时是你指来的?”

蔺知方搁下笔,恭敬应道:“是。”

今安目光只看卷宗,翻过一页,语声慢慢:“本王的私事,你也配过问?”

蔺知方说着不敢,神态却无丝毫惧意,好似已有意料。他坐在烛风影里静了静,说:“王爷看着他写完了那篇祭文,允许那篇祭文呈上祭坛。如此一来,便算不得王爷的私事了。”

祭坛刺杀案后,燕故一来府,聊幕后者的居心,聊几派间的谋算,也聊眼前这个人。因燕氏没落而连坐的无辜人,满门抄斩后,移籍偷生。科举一程过一程,他洗净声名泥垢,坐到了这里。

论起身世坎坷,他似乎与燕故一别无二般,挣脱出来,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燕故一再不肯效门楣,要拿权不受制于人,更无闲心管是非,除非有利可图。而蔺知方走回了曾令祖辈一败涂地的庙堂,批冤假查旧案。初出茅庐,剑指满朝。

第148章 見天光(一)

“……朝廷无兵可派,戍边军在甘沐城收敛流民,以城养兵,反围夷狄。后于听难城外诛杀夷狄大将平耶山——”蔺知方念着一个个在纸上读过的城池,平静自若,“直到严大将军战死的消息传回陈州,我想,大朔的命数也许就是如此了。钝刀杀名将,良臣留不住。”

乌折陵严冬不见雪,这一年却被数千里外的战火灰烬覆盖。学堂里的夫子都在收拾东西,接孩子的农家商户说,明年的束脩不再送过来了。

——没用啊,外头草莽子的刀就要砍过来,命都没了,还翻什么书皮子!

——咱们离得远,运气好明年多种几棵稻子,做个饱死鬼。

——蔺夫子,不要留了,迟早的事!

矗立北线的高山一夜被碾作齑粉,惊涛骇浪即将荡平王都,乌折陵不日也会在诸侯纷争中支离破碎。唇亡齿寒,的确是迟早的事。蔺知方窗前北望,只望见漆黑的天。

书中读见的凌云壮志付予家国,薄纸页承载不住。蔺知方想,不若付之一炬。他搬起满屋的书摞去院子,等到寂静夜里乌鸦声绝迹,手中的火把都要熄灭。忽然听见大门被砸响,同窗连声喊着胜了,戍边军胜了——

继听难城一役后,随垚关再胜,撼退夷狄八百里。遥远的北线苍穹,叩见天光。

这一线天光照亮了无数城池,蔺知方是千千万万的追随者之一。

此夜长别乌折陵,蔺知方站在堂前,深深一揖,“为何将军回朝封王,眼睁睁看摄政者渎权谋位,掀起大乱。你却视而不见,甚至,同流合污。”

风漫过中庭,树叶婆娑,檐铃轻击。今安听了半响,正眼看他,道:“你能坐到这里,是你口中的渎权谋位者给你开的路。”

“科举在当前时局,与阎王招伥鬼何异?”

堂中骤静,风叶大摇。窗外树影盖到蔺知方半个脊背,如吊起的铡刀。

今安轻笑一声,“你要不要数一数今晚欠了本王几个脑袋?”

蔺知方神色无畏,道:“臣下的乌纱帽与项上人头都押在了这桩案子,没有可以欠王爷的。”

今安点点头:“倒是给了你机会。”

“既然自比阎王殿上的伥鬼,你为什么还来到这里?”今安指尖点着案台,一项项数,“功名利禄嘛,你现在走的清流一派,拿的俸禄还抵不上一县之富的半成年利。按你如今行事,保住脑袋都算大幸,平步青云更是无稽之谈,你为了什么?”

蔺知方抬起头,面上表情仍是平静,一双眼仿佛被点燃:“将军计为国土,我为将军马卒。”

今安垂眸看他,毫无动容:“据我所知,你蔺氏满门正是被毁于此道,而你仍想重蹈覆辙?”

“忠义与良知不会是杀人的刀刃,即便是,也定是背后的刽子手在操纵。我蔺氏不是、也不会亡于忠义与良知,我便绝不因先辈赴死而屈从。”

蔺知方再次深深一揖,广袖磕地,问出今夜最后一句话:“将军如今,仍然是计为国土吗?”

——

刑狱的卷宗呈往钩戈殿一回,朝野便翻一轮日月。女官付书玉御前作证,陈州官银包庇一案确指前大司空薛怀明,与谋害重臣两罪并起,薛氏一门提审。树倒拔根,一连数日,六部中侍郎以上官员皆被传召。誊录官员品级的名册上,朱批抹下一道又一道。

与此同时,燕氏旧案揭开朝臣与封地掌军都督勾结底细。诸侯拥兵自治的腐敝,自前年皇帝遇刺暂搁后,再次被言官提上昭清殿朝议。各州诸侯车马滞留王都城外,蹄铁轰鸣。

今安步入玄武庭长道,往来的新面孔多了不少,迎面向她恭敬行礼。随即退道避开,生怕一个不慎去了这位阎罗手下被剥皮抽筋。

春末的雾气格外重,沾湿今安的肩衣袖口,鼻间窒溺,像南方的天。长道两旁的白玉灯柱拢在茫茫雾气中,一团一团的红光次第延伸去高殿上。走着走着,旁边的人都退开退后,只剩前头一个内监提灯引她独行。

登上昭清殿门前,挑飞的檐角边日头亟待喷薄,吐出口红云。边上有人提拂尘过来见礼。

今安眼角一瞥,转回身来,道:“禀禄公公。”

禀禄仍是一身掌事大太监服制的蓝灰花衣,卸下琐务多日休养,反而身形愈显清减。他佝腰低头:“见过定栾王。”

“听闻公公养病多时。”

禀禄:“劳王爷挂记,奴才已无大碍。”

挂不挂记的都是场面话,彼此心知肚明。内廷执行的那场杖刑摁不住风声,皇后盛怒,严惩护主不周的奴才。刍狗之流仗势已久,能扼下势头,朝廷内外颇多庆幸言语。

殊不知宦官把控宫闱,一手遮天,正是压垮前朝江山的最后一根稻草。文官耻于将大朔如今拟作前朝当时,也不得不引以为鉴。尤其这两年,摄政王为女,所见局限,最易偏听偏信。

以御史、翰林学士为首的一批文官未雨绸缪,隔三岔五便写出长篇大论,念到凤丹堇耳朵长茧子。论功将付书玉抬举到昭清殿前,一则是因大司徒犯错不至贬谪,到底被削不少亲信官职,凤丹堇不能把这批世家老臣得罪得太彻底。二则就是用来分出职权,堵住悠悠众口。

堵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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