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兰时不动了,手掌停住,指尖隔着衣裳扣紧她的腰。
都听见他渴极的喘息,偏生还要若即若离地停在一线之外,问她:“可以吗?”
摈除情.欲,谁都是圣人。
脱离开受他人辖制的躯体,自去理完她心心念念的公文,不必费时间在烦扰人心的耳鬓厮磨中。
更漏声声催乌夜。
今安揽下虞兰时的颈。
——
烛架上的团团烛火在今安视线里晃个不停。
看久了,才知道不是烛火在晃。
桌案上的公文折子被推下大半,稀里哗啦掉在地上,开了盖的朱砂盒挤在桌沿,要掉不掉。摆正的两团蒲团也遭了秧,乱作一团,间或被拿来垫在今安身下,压成旖旎夜里的薄影,盛满风月。
这一趟风月里,今安有时是掌舵人,有时只能被风浪裹挟。
地砖间并着细缝,一条一条地硌着掌纹肩肘,留下清晰的印记,夜来春寒,十分凉。垫了层层衣袍,也是凉,又凉又硬。
在喘息的间隙,虞兰时吻上来,被今安咬疼舌尖,“怎么要在这种地方……”
虞兰时目眩神迷,仰头缠她,“你把我当垫子罢。”
他这么说,也这么做,揽着抱着她,一寸皮肉也不肯漏出怀里,恨不得两人的骨血能碎在一块,混作一堆,分也分不开。
投窗而进一地月影,数不清在静室的灰尘里滚了几遭。
等到云雨歇,垫在身下的衣袍皱得不能看。
唯一一件算齐整的虞兰时的里衣,被他用来裹到今安身上。里衣薄,遮不住多少,又挑挑拣拣了件外袍来遮。他的外袍垫在最底下,皱不成样,他浑不在意地穿上,去捡起桌下的折子。
静室里满地狼藉。
今安看着散落四处的折子一本本归位,如同她的一世英明在这间屋子里也碎成了这么多,不知道还能捡回多少。
遑论以后,踏进这间屋子,她又该怎么拿回往日心无旁骛的心境。
都怪,都怪——
罪魁祸首折返回来,他的心上人站在窗边的一泼月光中,月光斜斜切割她的颈身,衣衫不整亦不可侵犯的架势,难以消退的狼狈酡红藏在暗处,浑身都是他的味道。
月光太亮,今安凤眸微敛,半是慵懒半是警告地看他。
虞兰时左脸几抹干涸的朱砂红,是今安手上沾过去的,恍惚间像一个巴掌印,又像花了的戏妆。底下腰带胡乱系着,衣襟大敞下筋骨肌理修长。袍衫像蛇蜕的皮,遮掩半围着他通身蓬发的欲望。
浪荡无边。
竟是浪荡。今安恍神觉得看岔。
“我错了。”虞兰时侵入那泼月光中,与今安站到一处,“都怪我,是我色.欲熏心,是我情难自禁。”
今安推开他靠近的脸,“少来。”
虞兰时顺势跌入今安颈窝,深嗅她身上味道,“王爷息怒。”
三更天,万籁俱寂,乌夜下红灯笼明明灭灭。
第135章 烏夜啼(一)
天未明,红灯笼摇摇晃晃熄了,窗前的树枝影卧到踏脚。
夜里没有下雨,潮气却氤氲满床帐,朦朦胧胧地掩在眼前。
虞兰时昨夜没有回去,挤占去半张床。
偌大的拔步床往日打滚都嫌宽敞,这一夜却挤得今安骨头疼。有人不知是认床睡不安生还是故意为之,让到哪里挤到哪里,今安嫌热推开几次,又被缠上来,险将人一脚踹开。以前的虞兰时虽莽撞却守礼,知道距离深浅,如今是全然不懂了,一寸一寸地近,近到耳鬓厮磨犹嫌不足。
今安在趟入这名为欲望的泥潭前,未误一张公文,未错一次朝会。昨夜头次破了例。
“王都的天倒晴得快。”闷在她后颈的声音透着倦怠,“洛临怕是还在下雨,门前可以做成水渠。”
江南多水之地,黛瓦白墙下的连绵雨水常闷得口鼻窒溺,今安在当时深有体会,现在也是。今安起身,扬手将床帐掀开条缝,任外头清新的空气霍地涌进,从满帐靡靡气味中解救出自己。
身后人跟着起身,拂帐勾去床前吊下的帘钩,“我去掌灯。”
他披衣绕去屏风前,引火点灯,很快折返回来。
光亮随人影移近,今安正穿里衣,虞兰时帮她将散下满背的头发捋去一侧肩膀,看着轻薄雪白的衣衫裹上她,低头,在她锁骨红痕处印下一吻。
他的唇热,发丝凉,浓稠的黑发压上今安的肩颈,搔弄得痒。
今安边推他脸,边听他笑:“我总想起那一晚,你带我爬墙出去的那条街。”
里衣皱得不成体统,今安草草掩了前襟,去拨他缠在身上烦人的头发,随口问:“什么街?”
“你忘了。”虞兰时抬头双目熠熠看她,“最开始的时候,可是你诓骗我出去。”
诓骗。
今安乜他一眼,“我何时诓骗过你?”